两年后。世纪酒店的庆功宴上。程行烟来赴宴前空腹了老半天,迫不及待地几口解决掉一碟菌皇酱黄鱼,这才分享起自己的经验道:李捷你别说,我从他们家初创就开始跟踪了,李总啊,跟我是同校同级,当年他差点还成了我男友,人那是绝对靠得住。李捷一边笑着连连点头,那是那是,烟姐的眼光没在怀疑的。要不是另一家基金急着退出,资金链扛不住,导致一开始议定的重资产模式泡汤,我看这回还可以赚更多。许愿听了扶着额头直笑,端起酒杯跟程行烟隔空碰杯,63%的回报率,够可以了,我们这样的小机构,一缺信息二筹不来多少钱,程副总这回可是让我们出尽风头。酒局气氛越来越热,众人又纷纷举杯跟程行烟再次贺了一轮酒。许愿后仰在椅背上揉着自己的太阳xue。靳则找服务生要了条毛巾给她擦脸,她转过头,闭上眼任他伺候。我吃饱了,想出去走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微醺烧红的面颊,站起来,靳则乖觉地伸出手给她扶着。我陪你一起。走廊靠左一面是整面的落地窗,窗外铺满亮晶晶的五色霓虹,将深深的夜都映成了紫色。靳则扶着许愿慢慢往前走,见她细细的高跟有些重心不稳的晃荡,担忧道:要不提前回家去休息吧?你好像喝多了。不用,透透气就好了。十几米远处的另一个包间门打开,漆黑的走廊地面上豁然推开一片四边形的亮光。许愿下意识驻足。侍应生礼节地候在门外,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将西服外套挂在手上,微微低着头看了眼手机。成熟男人的侧颜冷肃,衬衣勾勒出他精壮的身形,宽肩峰腰,不消看清正脸也能知道,这是人群中极出众夺目的那挂。敞开的包厢门里传出其他人热切的呼唤:沈总就要走吗?这酒都还没喝上几口。男人笑得很淡,客套话也显得疏淡:我接个电话,失陪一下。听清楚他的声音,许愿目光整个凝住。靳则偏头看了她一眼,不走吗?许愿想回避,但前面那个男人的眼风已经往这边扫了一遭。她只得作罢,雪白的颈子点了点:走。许愿听得见自己鞋跟响在长又冷的走廊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一步,两步,直到抵达他的身边。她知道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脸上,带着他比当年更甚的冰冷疏凉,却让她的脉搏一突一突地跳动。然而最终她没有停留,他也没有挽留。他们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互相经过。冷风吹散酒意,许愿的血液一点点冷却,指甲狠狠攥进了自己的手心。沈诏……没有认出她?还是已经厌恶她至此,明明识出,都不愿相认?许愿默然垂眼,将靳则扶她手臂的手拂开,小则,你先回去吧。愿愿姐?我想自己走走。眼看靳则离开,许愿转到楼梯口一路向下,踩着又细又高的鞋跟越跑越快,终于抢在电梯到达之前按下按钮。叮咚。电梯门打开,沈诏就在里面。许愿怔愣着一时没动,她刚跑急了,在楼梯间不慎扭了下脚腕,现在正疼着。而且也实在还没想好该跟沈诏说什么。侍应生眼见她不进来,皱眉关了电梯门。等等——许愿匆忙抬步进去,电梯门却已经从两边合起。本以为会被夹一下,她条件反射地闭了眼,电梯门哐当响了下,及时地停下来。原来是一只手伸出来挡住了门,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许愿赶紧两步走进电梯间,目带惊喜地抬起头唤他,诏诏。沈诏却没有丝毫反应,如墨的幽黑双眼只是漠然地看着她。大容量的电梯里站了好几个人,看站位都是沈诏的保镖和亲信,许愿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却正用某种堪称鄙夷的眼光看着她。许愿身上穿着赴宴的礼服,出来时外套也没带,抹胸的短裙只到大腿,酥胸美背大片外露。脸色醺红如桃李,别是艳丽。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知道其他人大抵都把她当成了某些混入酒会、妄图搭讪攀附沈诏的女人。不过也确实没错,现在的状况,她不就是想刻意接触沈诏吗?许愿一瞬间就想到沈诏曾经怎样宠她,无所适从地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咬着下唇,眼眶微红地看着他。诏诏真的不认她了。该说什么?为当年的事情道歉?还是求他别这样看陌生人一样地看他?酝酿了半晌,她捂着嘴角,道歉终于到了嘴边:我……电梯铃响打断了她的话。沈诏手臂动了动,大概是想把她拂开,只是看了眼她瓷白的肌肤,眼眸微深,最终没碰上去。他绕开她走了出去。许愿悬垂的心一刻跌到底。后悔、疼痛、不甘、质问,无数的情绪拍打向她。然而她只犹豫了一秒,就转过身追了出去。但脚腕的剧痛不合时宜地拖住了她的步伐,许愿只来得及拽住沈诏的衣角,重心失衡。预想中摔得不太优雅的情况没有发生。沈诏拉住了她的手腕,一眼看见她白皙的脚腕红肿着,加力把她带了起来。沈诏有意保持分寸,即便拉着许愿,也只以三根手指矜持地触碰她的手腕。许愿却得寸进尺地直接扑到了他怀中。钻入熟悉的雪松香浸冷的怀抱,她深深吸了口熟悉的气味,情绪已然涌到嗓子眼,一下子就被刺激出了泪水。许愿不顾这里是酒店大堂,人来人往向这边侧目,死死抱着沈诏的腰,再也自控不了地哭起来:诏诏……我错了,你别这样对我,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这是爱吗?她日甚一日地思念他,想和他回到从前,想永远地拥有他。这算爱吗?许愿哭得激动,酒精作用的大脑有些迟钝,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了,根本思考不出来这么深奥的问题。她只怕沈诏要甩开她,一双藕臂箍着他的腰死不松手。眼看旁人要将她拉扯开,保镖伸过来的手已经到了她细软的腰肢旁。沈诏低眼瞧着,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抱上她的腰,挥退开保镖。我来就行。半秒后又觉不妥,赶紧松了手。他思忖了下,她扭了脚,要不就……让她靠下?可少女抹胸包裹的柔软正在他腹部蹭来蹭去,沈诏眉头跳了跳,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手指捏起她的脸蛋。许愿泪眼迷蒙地看着他。下一刻,她被沈诏的话惊得醉意全无。你是谁?许愿没料到会是这种状况,张了张嘴呆住,杏眼望着他软糯地掉着眼泪。沈诏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她生得太勾人了。沈诏初见她,倒说不上多心疼,只是她抱得太紧,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再这样磨蹭下去怕会做些出格的事。跟着沈诏走出电梯的一个男人见许愿竟敢抱着沈诏不撒手,立即走上前斥问道:你干什么?知道自己撞的是谁吗?还赖着不走?大堂里的视线都被这高声的责问吸引过来,有意无意地往沈诏和许愿的方向投向看热闹的目光。许愿并不理会这些嘈杂的视线和目光,依旧直直看着沈诏。沈诏胸口莫名烦躁。他弄不懂自己为何反感别人训斥她,只能低头去解决自己腰间的少女。可一对上她能把人看酥了的眼神,沈诏下意识把声音都放轻了:你……要不先起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本来就不认识你。许愿闭上眼,用力点了点头,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以。沈诏把她忘了。不管什么原因,这是天意,要他们再无瓜葛。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可她刚想站直身,脚腕却受不住力地歪倒。沈诏也看了出来,一下子顾不上失礼,扶住她的腰给她借力:你是从哪来的?我叫人来接你。许愿盯着自己的脚腕看了眼,嘴巴撇起:脚腕疼。沈诏手比大脑更快地用力地托住她的腰,几乎把她整个拎起来,不让她受伤的脚踝受力。我知道,你不用勉强。沈诏纠结着自己和她并不熟识,没有做出更亲密的行为……但他后知后觉,这个动作对于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来说还是过于亲密了。少女的绵软温热都为他所感知。去旁边休息下,我帮你联系你熟人来。许愿就这样被他半托半抱的带到沙发上,几个沈诏的下属面面相觑,也纷纷跟上。你跟谁一起来的?我自己来的。你的手机呢?忘了。许愿确实是忘在包厢里了,也不算撒谎。沈诏语塞,下属们也都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她:还在这装傻充愣,一看就是冲着沈总来的。但看着沈诏信以为真的模样,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更耐人寻味了。用我的手机。沈诏解锁手机打开拨号键盘递给她:你的父母或者女性朋友的电话,想得起来吗?许愿赶忙摇头。不记得么,我送你回去呢?许愿点头。沈诏眼底浮起微末的笑意:让我知道你家住哪,不好吧?好……我知道你是好人。是吗?沈诏给她拿来纸盒,让她擦眼泪。为什么这么说?你认得我?许愿被沈诏这架势弄得不着南北,只能从他动作的刻意疏远感觉到他也许确实忘了自己。那说认识不就承认自己对他别有用心了吗?她擤了擤鼻涕,把纸巾扔到纸篓里,两条腿交叉靠着沙发,乖巧可人。其实不认识。但你没有推开我,还关心我受伤了,我觉得你是好人。沈诏想替她看看脚腕,但又纠结着和她保持距离,听了她的话觉得她应该是不介意的,伸手提起她的小腿。他还没有发现,他已经不是因为洁癖不愿触碰她,而是不希望自己举止轻浮冒犯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