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云鬓改
季矜言笑不出来,她的心好似一根挂满硕果的树枝,摇摇欲坠。只一道木门相隔,外面有皇家护卫以及宫廷内侍,齐珩今日还让郑裕跟着一道来了,她若是动静太大,会引来怀疑。求个签吧。齐峥起身走到她身旁,将一只签筒递过去给她。季矜言从他手里接过那只签筒,半跪着坐在蒲团上,开始摇动。须臾,一支竹签掉落在她面前,还未等季矜言看清楚上面写着什么,齐峥抢在她前面捞起,捏在自己手里。他对你不好,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不是试探和疑问,而是直接宣判。季矜言忍不住地蹙眉:你千里迢迢,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些?齐峥摇头:不是,我只是不放心,想来看一眼你过得好不好。我的时间不多,有两件事要问你。她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玉佩,这究竟是什么?是他赠与她的生辰礼。矜矜,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齐峥难得露出严肃的模样。可以调遣十万燕军的令牌,以及当年在临洮时盖着皇长孙印信的巫蛊咒书,如今他自信有筹码和齐珩做交换,这两件东西的份量,远甚于一个没有家族力量支撑的皇后。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季矜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失了耐心,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个究竟是什么?这个是换你自由的筹码。她越是逃避不回答这些问题,齐峥竟越是担心,云瑛曾说,齐珩甚至逼迫季矜言去喝绝子汤,你若是想走,我现在就随你入宫。还有这个。季矜言又将密诏取出,太祖临终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密诏在手中摊开的一瞬间,齐峥的眼中盛满不可置信,甚至连脚下都有些虚浮,险些没有站稳。她还想问,太祖将这密诏交给齐峥是什么意思,突然有人敲门。齐峥心不在焉,手一抖,将密诏丢在了地上:什么人?季矜言赶忙俯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门外是郑裕在问:娘娘好了么?齐峥的手握成拳头,压着嗓子对季矜言说:郑公公一定听得出我的声音。好了,就来了。季矜言赶忙应了声,准备敷衍过去,而后转头看着齐峥,语气也有些焦急:那怎么办?还不等他们说话,郑裕又敲了敲门:娘娘,奴婢进来了。门被推开,郑裕迎面就撞上了齐峥,记忆里,曾经有过类似的场景。就是他奉旨去临洮赐婚的那天。到底是在太祖身旁伺候了大半辈子的,郑裕也不慌乱,镇静地宣布:寺外已经围满了禁卫军,宫里传了旨,说有逆贼混入了开福寺,所有进出人员都务必仔细排查。圣上来了么?季矜言立刻意识到,齐珩也许知道这件事了,心往下一沉,按照他的性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路上。郑裕摇摇头:奴婢不知,圣上将此事交给陆大人来办,这会儿陆大人已经在寺外,等着参见娘娘。小舅舅,你擅自离开藩地,已是违逆了太祖昔日旨意,还是快些离开吧。季矜言将那块玉佩交回他手中,往后别再冲动行事了。她对郑裕拜谢:郑公公,太祖与燕王殿下父子情深,请您务必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要说今日曾经见过燕王殿下。娘娘千金之躯,不可拜奴婢。郑裕上前虚扶了一把,奴婢若是要说出去,方才绝不会进来,娘娘放心,您且去外面寻陆大人,奴婢会送燕王殿下平安离去。季矜言的心总算松懈下来,由衷感谢:一切有劳郑公公了。离去前,她深深望了齐峥一眼。今日别后,恐再难相见,她想了许多要跟齐峥告别的话语,最终只有两个字。珍重。齐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流失,又或者说,他其实从未真正拥有过。郑裕有些为难,季矜言不在他也就说了实话:燕王殿下,您着实不该来京师,圣上有心顾念叔侄情谊,可朝中仍有千百双眼睛看着,今日若您想全身而退,恐怕是要忍辱负重了。他凝视着齐峥许久:若想平安离去,只能将您的头发尽数剃去,扮作僧人模样,他们才不会怀疑。齐峥眉头紧皱:我去面见圣上,将一切交代完之后就走。万万不可!郑裕拦在门前,您不为自己生死考量,也该替皇后想想,若是圣上知道她出宫是来见您的,往后她又该如何自处呢?一片静默。良久之后,齐峥长舒一口气,对郑裕说道:劳烦郑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