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神时,原本站在廊前的柳容音,已经被抵在廊柱上,脖子上那把锋利的匕首甚是骇人。
嬷嬷吓得语无伦次:夫……夫人!你、你!
难闻的血腥气瞬时浸满鼻腔,即便柳容音身上上好的香料荷包,也丝毫掩盖不住半分。
她对上萧戎那双杀意尽显的黑眸,反倒勾起了笑意。
我便知道,低贱婢女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伤口剧烈地疼痛,血浸湿了他的衣袍,滴在地上。
萧戎额间全是疼出的冷汗,他声音沙哑地问:她在哪。
柳容音看到流得停不住的血,先是一怔,随后冷哼:你母亲自然在那逼仄院子中,而你,也很不该出现在正院,辱没了萧家门楣。
可他仍问:她在哪。
柳容音盯着他的双眸,这才明白了她指的是谁。
见她明白过来却闭口不言,一股怒火涌得更烈。
匕首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划开了她的肌肤。
夫人!嬷嬷忙上前想要拉开萧戎,却被他手中的利器吓得不敢上前。
柳容音一声没吃过什么苦头,而颈间的疼痛不禁让她开始挣扎。
你这逆子,你母亲便是这样教养你的?!
提到孟婉,萧戎戾气更重,柳容音被轻而易举地禁锢住,而那匕首又割深了一分。
而这一番的挣扎禁锢间,一块沾着血的轻纱锦帕掉落在了地上。
柳容音看到那锦帕上歪歪扭扭的绣图,瞬时便愣了神。
而后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萧戎:我女儿的贴身之物,怎会从你身上掉出来!
萧戎看了眼那锦帕,未置一词。
只是身为过来人的柳容音,却清楚地看出了异样。
将女子贴身之物置于胸膛,绝不是寻常家姐弟的举动……
她忽地浑身颤抖,近乎咬牙切齿地警告萧戎:你离我女儿远点!你难道还不明白?澜儿不过是一时兴起,她对你没有过半分感情!
她早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她不愿带你,也根本没想过要带你!
今日萧家之祸,都是你和你母亲惹出来的!她若不生你,你若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世上,便根本不会这么早便因起陛下的忌惮!
萧戎猛地掐上了她的脖子,近乎失控:她说了会等我!
等你?柳容音唇色发紫,却满眼厌恶地一字一句道:她是什么性子你会不知?若她真的执意等你,又有何人能强行让她离开?!
萧戎的手颤抖不止,却又执拗地不肯相信。
可今夜城隍庙的袭击,实在太巧。
若说燕文之与护城军是早有埋伏,那么骁羽营为何会对他痛下杀手?
他开口:今夜骁羽营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隍庙?
柳容音眼神一闪,看向了他身上的伤:是啊,你说为何如此之巧?偏偏……你也在?
那般轻巧却又恶毒的语气,如重锤般砸在少年的心上。
可他仍不死心:她不会把亲生母亲扔下不管。
柳容音一笑:我女儿自然不是这种人。等你死了,消除了陛下的忌惮,而世城赢了胜仗凯旋而归,萧家重获荣宠之时,就是澜儿自然会回来。
而我,是陛下的亲外甥女,当朝的清河郡主,又有谁敢动我?
听着这些话,胸口的伤,痛到几乎眼前一片空白。
一切的一切,原是已经安排好的棋局。
那把蛇纹匕首,也因力气丧失而掉在了地上。
一滴热泪,滴在了冰冷的刀尖上。
此时,府外忽然传来兵马集结的声音,只听马蹄声兵刃声便知人数众多。
陛下有令!晋安侯萧世城不尊圣命私自回京,已然伏法!
柳容音浑身一震,倏地望向大门,不,不可能!
而禁军统领陈蒙继续大声道:萧世城治军不严在先,以下犯上违抗圣旨在后!今昭告天下,褫夺萧氏侯爵之位,萧氏府内男子一律斩首,女子流放!
府内立刻哭嚎声一片,奴才婢女纷纷收拾东西想要逃蹿,却出府无门。
柳容音跌坐在地上,陛下……竟真的……
她悲怆地抬头,却见眼前之人,竟是如此的无动于衷。
亲生父亲伏法身死,家族面临灭顶之灾,可他却只是淡然转身。
柳容音垂眸,看向了就在手边的那把蛇纹匕首。
无论如何,澜儿还活着。
她绝不允许,有这样一个揣着不伦心思和恨意的人活在世上。
在身后匕首捅上来的一瞬间,萧戎便已预料般地擒住了柳容音的手。
柳容音看着他不怒反笑,不由一路凉到心底:你、你笑什么?
此刻少年眼中已恢复到了一片清明。
他凑近,声音不大:你这样恶毒的人,唯一在乎的就是她了是么?
柳容音莫名心慌:你什么意思?
伴着一声惨叫,萧戎折断了她的一只手腕。
百般痛苦中,回荡着他冷漠的声音:我若找到她,一定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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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陈蒙皱着眉。
府门迟迟不开,意味着无人自愿伏法。而晋安侯府门墙高筑,坚不可摧,内还设有兵械库和军用机关。
沉默片刻,他下令火攻。
上千支燃着火油的利箭,如暴雨般射入晋安侯府。顷刻间浓烟四起,大火漫天。
街头的百姓被兵械声和火光吵醒,家家户户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望。
北风起,火愈烈。
府内的惨叫声不断,最后渐渐在废墟中消失。
陈蒙带领禁军立于侯府门口,待火势渐小,这才下令兵马进府。
看着具具尸体抬出,他望着侯府门楣上硕大的牌匾。
一品军侯,百年将门,在今夜……就此覆灭了。
而此时的城外,血迹在丛林中漫了一路。
一匹干瘦得不知是谁家的马儿,驮着一个浑身是血,几乎毫无生气的少年漫无目的地走着。
最终,到了一处荒凉的悬崖边。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前期的温馨美好全部结束。后面会怎么发展呢?日更模式已开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