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么说,祝苗越是难受。祝苗还想开口说话,项澍却打断了他:你要不今天休息一下?去医院看看你奶奶?
祝苗想说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他原地站着,完好的那根食指用力地抠着大腿上的裤缝,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说道:嗯,好的。
他解下围裙挂好,默默地出门去了。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见到项澍又坐回到吧台后面静静地看书,和这家静谧舒适的咖啡厅融为一体。路上行人不多,来往匆匆,祝苗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这些过客中的一员,匆匆路过,项澍只不过抬头看过他一眼,他们又擦肩而过了。
真不好受。
进医院之前,祝苗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别丧里丧气,让奶奶担心。
祝苗拎着买来的水果从住院部进去,到了病房,却发现奶奶并不在病床上,但东西都还在,不是出院。隔壁床的家属见了祝苗很多次,早就熟悉了,一见祝苗来,忙拉住他。
哎呀你可来了,你奶奶今天早上进加护病房了……
祝苗的心怦怦跳起来,一时间害怕得手指尖都发麻,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忙转身出门去了护士站,一问之下,果不其然,祝奶奶今天早上病情加重,进入了加护病房。
我、我能去看看吗……祝苗问道。
护士说道:每天只能探视一次,需要家属和护士站提前预约,今天已经探视过了。
医院这里留的直属家属名字是祝苗的叔叔,也就是说祝苗如果需要探视,需要经过他叔叔的允许。祝苗的心一下子就往下沉了,他还想再问问病情。因他不是直属亲属,护士也无法和他多说,祝苗只好转身走了。
走之前,他又去之前的病房看了一眼,奶奶给他织的毛背心还剩一点点,正搁在床头柜上,伸手可及的地方。
祝苗回了一趟家,家里没人,给他叔叔打电话一时又没人接,祝苗没有办法了,蹲在自家楼下发了会儿呆,手上还拎着水果,回店里去了。
项澍已经不在店里了,换成了一柠。
祝苗已经没心思管这个了。
一柠总是面无表情,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一些很细微的情绪。比如这时候的祝苗,拎着一袋子水果进来,放在吧台上,说了句姐,吃水果吗,她马上察觉到祝苗的心情不好。
她说:一起吃吧。
祝苗买的是新上市的杨梅,一个个圆滚滚的,红得发紫。一柠从吧台底下挑了个玻璃大碗,装满盐水,把杨梅放进去泡。杨梅一个个圆滚滚的,在水里面浮浮沉沉,一柠伸出手指,将浮起来的杨梅又一个个摁下去。
祝苗蔫答答地坐在吧台边,向来不理睬他的猫咪也跳到他膝盖上。
一柠的头发又蓬松又长,眼镜掉到鼻尖又被她推回鼻梁。她挑出一个最大最红的杨梅,放在祝苗手心里,简洁地说道:吃吧。
我今天打碎了个杯垫。祝苗说道。
一柠:哦。
我真没用……祝苗又说。
一柠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把第二大第二红的那颗杨梅也挑给了祝苗。祝苗一股脑把两颗杨梅都塞进嘴巴里。杨梅虽然看着红,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酸溜溜的,祝苗吃不得酸,鼻子都皱起来,酸得有些想哭。
一柠突然说道:啊,对了。
祝苗酸得说不出话来,勉强发了个单音,表示自己在听。
项澍啊,一柠向来对他直呼其名,一直是单身。
祝苗简直被她说懵了,急急忙忙把杨梅的核吐出来,差点把自己给呛到了,他说道:姐,你说这个干吗啊……
一柠比他还懵,她歪着头,看着祝苗,不解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这个吗?
祝苗:我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啊!
一柠无语: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祝苗快要被她绕晕了,说不过。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盘坐在他膝盖上的猫咪喵一声跳走了。
我、我去楼上……写作业……
一柠目送他上楼,面无表情地开始吃杨梅,被酸得打了个颤。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应该不会虐的吧
第18章 没办法
祝苗没办法多想了,他全身心都在想奶奶的事情,如果这时候还想点别的有的没的,会有罪恶感。
他连续给叔叔打了好几个电话,总算接通了。他叔叔似乎很不耐烦跟他说,奶奶的病情也没说几句,但从这几句里,祝苗也感觉到似乎是真的不好,胃一阵阵紧缩痉挛,难受极了。祝苗说想看看奶奶,他叔叔说了周一晚上。他还想说点什么,电话就挂了。
没有别的办法,祝苗只好焦灼地等着周一,像被架在热锅上烤一样。
周一那天,祝苗一整天都无心上课,一放学就直奔医院去了。他去得早,到的时候叔叔婶婶一家还没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护士站旁边来回踱步,快把自己转晕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人,远远就听到他们在小声争吵。
……医生说了,接下来如果要透析,每一次都要花几千块,现在住加护已经很贵了。
可是总不能放弃治疗啊……
救回来了也没法正常行动了,年纪太大了,接回家里谁照顾啊……
叔叔婶婶还在争论不休,祝苗听得心里刺痛刺痛的,听不下去了,走过去叫了声叔打断了他们。往常叔婶见到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今天竟也顾不上了,都闭上嘴不说话。护士站的护士早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没说什么,领着他们去。
一行三人在加护病房外套上探视专用的防护服、鞋套,走了进去。
加护病房静悄悄的,只有仪器的滴滴声,祝苗一进门,远远见到病床就鼻子一酸,吸了吸忍住了。他越过叔叔婶婶,走到病床边。不过是几天没见,老人衰老得很快,在病床上,身体连接着各种仪器的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