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第一次分开睡的时候,李明泽翻来覆去了很久。空间宽敞了很多,凉快了很多,风扇吹来的风有了更多的空间可以流动,晚上不再因为翻身的时候打到对方而醒过来。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翻过来翻过去,轻轻地翻,很久很久才睡着。
李鹤也没睡着,但他没动,侧身朝着墙,看着墙上的小窗户,窗户外面是夜晚的天,云开月明,月光银白,洒落下来,风吹过时候,有叶子簌簌的声音,他一直醒着。
老王家的孙子今年八岁,几年前患过过敏性哮喘,最近好像好转了许多,老王给他剃头的时候一直在念叨这件事,他多口问了一句,怎么治的。
叫什么来着,医生说的,特别专业,老王想了又想,叫‘脱敏疗法’,过敏着过敏着就不过敏了,嗨,我也搞不懂,好了就行......
李鹤闲着无聊,剃头的时候拿出他那破手机,花了五分钟查了下。
——让身体反复出现过敏的反应,当身体逐渐能够适应的时候,过敏的症状就可以视为消失。
既然小孩儿注定要长大离开,那么提前彼此适应,适应着适应着,不习惯着不习惯着,也就习惯了。
李鹤有些矫情地想到。
他们两兄弟得互相脱敏。
如果注定最后还是要走不一样的两条路,那提早适应彼此独立、分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明泽呢?
李明泽从小就是个敏感小孩儿,特别是很小的时候,生怕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突然不喜欢他,然后他就被送走了,他最怕李鹤不喜欢他。那时候,只要李鹤心情一不好,他就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存的奶糖全部塞给李鹤。
李鹤刚开始还不耐烦多搭理他,那时候是大冬天,天很冷,李明泽很宝贝他的奶糖,揣在怀里,居然把糖暖得融了,软塌塌的,隔着糖纸,一捏就扁。李明泽生怕他哥嫌弃他的奶糖,大冬天的愣是傻乎乎跑到外面,两只手捧着那颗小小的糖,吸着鼻子又把糖冻**。
李明泽跑去外面把他拎回来,看着他小脸通红,鼻涕吸了又流,气不打一处来。
李小明,你脑子坏掉了?
李明泽用冷冰冰的小手把糖塞给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不生气了。
李鹤抓走他的糖,故意做鬼脸吓唬他:生气,生气,就要生气,气死了。
李明泽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流下来,可怜巴巴的。
不生气,他忍着哭,忍到打嗝,整个身子一抖一抖的,别......嗝......不要......嗝......我......
李鹤没想到把他吓成这样,手忙脚乱的,倒了热水来哄他喝,帮他擦掉水龙头似的流个不停的眼泪,为表不生气了,三两下吃掉了糖,还张嘴给他看,拍着他的背哄他:没说不要你啊,哥怎么会不要你呢,谁说不要你的,我打他!
李明泽搂住李鹤的脖子,眼泪蹭得李鹤肩窝湿漉漉。
他从小就敏感,长大了也很敏感,他感觉到他和李鹤之间有些东西变了,但他又形容不出来。他哥一如既往地待他好,他上学回家,他哥上班回家,一成不变。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他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靠奶糖解决的。
他能做的,是更加快地长大,跑得更快一点,紧紧跟在他哥的身边。成为了不起大人,说不定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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