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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一件事,沈如斟慢慢地道。
卡梅伦皱起眉,听见她问:……人类真的生而平等吗?
正因为人类先天不平等,才需要我们从后天追求平等的进化,hrg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啊。卡梅伦满心疑窦,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母亲?
沈如斟摇了摇头,终于收回望向人造容器的视线,定定地转向长子:
我们真的可以相信那个地外精神体吗?
卡梅伦这才明白母亲的疑惑从何而来。
关于人类是否可以相信001号地外精神体的问题,其实在研究院内部已经争论过很多次了,利弊被反覆衡量,定论也早已做出。hrg项目取得这么多惊人的成果之后,其实现在上头已经没人对此有争议了,没想到沈如斟竟然还在思考这件事。
目前为止001地外精神体带来的文明资料都是对人类非常有利的,已经证实了它巨大的实用性。
卡梅伦又想了想,谨慎地道:但如果将来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把地外辐射仪开到极限值,在很短的时间内烧死它,这并不是问题。或者也可以让乔主任启动自毁程序,把这具人造躯体彻底溶解成细胞液,只是动一下手的事而已。
沈如斟没吭声,仿佛在出神。
所以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呢,母亲?卡梅伦终于忍不住问。
沈如斟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隻摇了摇头。
我有时候会想……地外文明带给地球的当真是礼物吗,高维文明是否意味着高维个体就一定达到了人类渴望的平等?
为什么先天不平等这件事会存在于自然中?女科学家的声音如同梦呓,几乎轻不可闻:我们强行追求的后天平等,会不会从自然层面来说,反而变成了另一种混乱和不公平?
沈如斟仿佛陷入了某种光怪陆离的荒诞思绪里,卡梅伦望着她,从未见过自己钢铁般理性的母亲变成这样,一时间竟有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觉得现在还不到时机的话,也许我们可以暂缓hrg的项目进程,把001地外精神体附着于‘容器’的时机往后延……几番欲言又止后,卡梅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茫然地建议:这个项目只有我们的实验室具备条件,华盛顿那个秘密基地根本没有一点进展,所以就算我们再往后拖一两年,也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沈如斟摇摇头。
做不到。她低声说,项目太大了。上面的人也在看着。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卡梅伦明白他母亲的意思。
hrg是沈如斟领导的,但不是沈如斟的个人财产,绝对轮不到她想叫停就叫停——何况还是这种没有任何理由、完全别出心裁式的叫停。
我试试吧,也许可以暂缓一点时间。沈如斟别过头去,晦暗天光中她面颊泛出白玉般刚硬的质地:如果001精神体真有危险性的话,我会对这个培养箱启动自毁程序的。
她声音不高,但卡梅伦知道她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沈如斟是个有着绝对意志的女人,她坚定、果决、从不瞻前顾后,从不在意世俗道德的评价与利禄功名的得失。
你下周去华盛顿那个基地……
沈如斟刚要叮嘱什么,突然话音顿住了,只见走廊远端的落地窗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呆呆地站在那,仰头望着他们。
是沈酌。
这孩子是怎么一个人跑进实验室的?
沈如斟上前将小儿子一把抱了起来,见他隻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小睡衣,捏捏手发现果然有点儿凉,鼻头还一吸一吸地,看着有点像要感冒了的样子。
你又自己跑出来了?沈如斟捏着他的鼻头问。
hrg实验室与安全层是有地下通道相连的,通道尽头只有一道安全闸门,可以输入密码开启。最近不知道是工作人员疏忽忘记关闸门,还是沈酌自己偷偷窥见了密码,竟然连续跑出来两次,所幸上次他刚钻出地下通道的门,就被沈如斟当场抓获,像拎小猫崽一样拎了回去。
沈如斟抱着小儿子要回办公室去拿衣服,但卡梅伦已经脱了外套,三两下包裹住弟弟,随便掖了掖他的小脖子。
昨天在花园里玩蚂蚁,下雨淋到了。卡梅伦言简意赅道,还被蚂蚁咬了。
沈如斟摊开他的小手掌心一看,果然有几个红点,但有被工作人员上过药的痕迹。
救救……糖,糖。沈酌在母亲怀里比划,又望向哥哥,鹦鹉学舌地重复:气味受体……肾小球……球簇……
——蚂蚁触角内的气味敏感神经细胞机能居自然界前列,且气味受体的神经末梢与肾小球簇接触。
这是昨天花园里卡梅伦训斥他的话。
把这么多信息排出正确语序简直是地狱级难度,卡梅伦在听弟弟第三遍磕巴气味敏感神经细胞机能时终于受不了了,刚要不耐烦地逐字重复教他,沈如斟却一摇头,示意长子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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