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大人,我兄弟五人于昨日喝了酒,喝到高兴处口角几句,也是年轻,没轻没重地推搡两下,是以我三弟小臂处有抓痕。四弟五弟也都有,不信大可传他们过来瞧瞧。袁其商弯起嘴角,待冷临问起袁甲小臂上的抓痕后,从容答道。一旁的袁甲听了也急忙附和,说着说着还将手搭在袁其商肩头,一副亲昵状。
冷临放下茶杯低头不语,心道这袁家嫡庶不睦一事,莫说今日自己在酒宴上瞧出个大概,便是平日里也听了不少,此时做出这模样,怕是无人会信。
冷临将袁任袁道唤来,查验之下果见两人手臂上也有伤痕,便道:原来如此,有劳各位公子了。
待袁家四子离开后,冷临将侯府一个婆子唤了来,是梁远侯身边的得力助手。
将昨日你们家少爷们吃酒一事细细说来。冷临是西厂之人,又是梁远侯亲戚委托的查案人,因此袁家上下都对他的吩咐照做不误。
那婆子听了忙说:昨日天刚擦黑,五位少爷少有地聚在一处,商量今日侯爷笀酒一事,开始还没什么,可不知为何事,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亭子里瓜果菜碟给砸了一地,五少爷疯了似的,以往从未见过他这般,硬是将二少爷给推倒在地。三少爷四少爷动手将五少爷打倒,大少爷倒是没怎么发火,只拉架来着。
如此说来,便是那时的抓痕了?待那婆子下去后,冷临自言自语。
新伤叠在旧伤上也有可能,袁弼挣扎时抓破的新伤,叠在昨夜吃酒时的旧伤。婉苏分析道。
我的小婉聪明,嗯,也有这个可能,那么如今看来袁甲嫌疑最大。冷临说道:其余几个下人,虽说时间上允许,但都有两两互相在一起的证明,且臂上并无伤痕。况且,袁弼死了,他们并无好处,只有袁甲是最大的获利者。
恩,若是袁弼死了,最有可能继承侯位的便是袁甲。婉苏说道:少爷,您要结案了吗?
不,先盯着袁甲,我总觉着,没这么简单,也不该是如此简单。冷临捏着下颌,淡淡说道:凶手若是袁甲,他为何要杀阮公公?这点说不通。
带着婉苏来到戏楼外时,天已经擦黑,侯府下人们忙碌着,匆匆收拾戏楼。袁弼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早已由人围了起来,只待冷临前来细细查看。本该立时到此地的,但因了阮公公,冷临简单看了袁弼尸体的地方后便先去了梁园梯陈坡。此番已查看了阮公公惨死之地,这才倒出功夫来到戏楼外再次验看。
席间,梁远侯曾派了袁甲袁任几次寻找,都未找到袁弼,还是下人们无意中发现,袁弼被勒死在这水缸里。
婉苏看过去,只见偌大的戏楼外后头,少有人进去的地方,摆着十几口大缸,整齐地排列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事,不禁生疑。
戏楼后头,为何摆着这许多水缸?冷临细细看了看发现袁弼尸体的水缸,内壁并无痕迹,缸外倒是有手指抓痕。因袁弼被人勒住,势必要挣扎四处乱抓,所以袁弼是在缸外被人勒死,死后放入缸中的。为了什么?此地已经很是偏僻,若说放入缸中是为了藏尸,也说得通,但总觉得有些牵强。
回大人的话,这都是府里备着的,闲置在戏楼后头。那下人哈腰回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般府里多备些水缸,也无可厚非,冷临听了没再问,只又细细查看水缸,里里外外轻轻摸着。
既然是闲置的,为何会有人到这后头来,是哪个人来后头发现袁弼的尸体的?婉苏总觉得不解,此处离着厨房甚远,侯府人脑袋有病才会将储备之物搁得这么远。
是小的来取缸的,这才发现我家二少爷。那下人说完,又道:原来的缸有了裂口,得紧着换上。
换掉何处的缸?厨房离此处远着呢。婉苏凤目倒竖,只觉抓住这下人话里的破绽,问道。
换掉戏楼里的水缸,来了客人可不能怠慢。那下人理所当然说道。
这戏楼里哪用得上水缸?婉苏更加不解。
姑娘有所不知,这戏楼台子底下搁了十口大缸,里面注了清水的。一呢,可以消暑纳凉,二呢,这前台的音传得远,后头听得也是真真儿的。那下人不无骄傲回答,这是自然,这戏楼本身就是造价不菲,再加上近乎奢侈的布置,作为侯府下人自然也是脸上有光的。
怪不得我从后头走过,听着台上的音儿也是真真的。婉苏恍然大悟。
又围着水缸转了两圈,正想到些什么,此时有人来报说梁远侯醒了,冷临这才带着婉苏离开戏楼。
梁远侯本是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挣扎着叫人扶起来,见了冷临便焦急地伸出手,目光期盼地张口。冷大人。
侯爷莫起了,根据初步判断,阮公公死于失足落山。冷临晓得梁远侯的心思,不想叫他早早被吓死,忙道。
梁远侯听了彻底松了一口气,可想到如此也是少不得被牵连,心又沉了下来。
见梁远侯似乎忘记袁弼的死,冷临轻咳一声坐下,问道:侯爷,还是先谈谈袁弼的事吧。
梁远侯的心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这才有心思想自己的二儿子,略带哭腔说:还请冷大人费心了,一定要找出杀害我孩儿的凶手。我孙儿还小,这便没了父亲,你定要为我二子讨还一个公道啊。
侯爷,袁二公子死于未时正到申时初,在此期间,不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只有袁大公子袁其和袁三公子袁甲。本官不甚了解,你可对这二子有何看法?冷临懒得拐弯抹角照顾梁远侯情绪,直接说了出来。
梁远侯情绪忽地很是激动,说道:这不可能,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我这两个儿子都不可能做下这等事。尤其是三子,他同我二子一奶同胞,绝无可能!
一奶同胞,也不见得就不会做。想起袁弼指间的肉屑和袁甲臂上的抓痕,冷临暂不想将这重要证据说出来,又道:袁弼,平日里同哪个的关系交恶?
老夫一向忙于外事,对这几个孩儿倒是有些疏忽,只不过二子三子四子平日里甚是亲密,与大子和五子虽说不是一母所出,但也和睦往来,并无交恶。梁远侯说到后半句时,脸上带了迟疑和不解,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嫡子抱了团欺侮庶子,他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没出什么大事,便也当做不见。大子自来嚣张跋扈,五子可没少受这三兄弟的欺负。
见从梁远侯这里问不出什么,冷临微笑着垂眸,说道:知子莫若母,既然侯爷一向忙于外务,想必袁夫人定熟知他们几人的秉性,本官欲当面询问,只怕夫人觉得不妥。
梁远侯也想尽快找出凶手,至于如何处置便是另一回事了。如若真如冷临所说,凶手就在几个儿子之中,自己也要心里有数,因此说道:冷大人见外了,我与夫人都已是含饴弄孙之人,说句托大的话,冷大人未成家还算是小辈,自然见得。
得了梁远侯的话,侯府下人便准备带冷临去见袁夫人。
袁夫人痛失爱子,还不知冷临要见自己,便派了人守在梁远侯院子外头,一见了冷临便上前相请。
冷临到了袁夫人主屋时,屋里已摆好屏风,隐约可见屏风后人影走动。
冷大人,快请坐。袁夫人嘶哑着嗓子,鼻音极重。虽说于礼不合,但我也顾不上许多了,也请冷大人莫见怪,此时我只是个失了儿子的母亲,说句托大的话,我这年纪也够做冷大人长辈的了,且事出紧急,这才厚着脸皮见大人。
袁夫人言重了,事出紧急也是无法,且夫人有诰命在身尚且不在意,本官也就没什么不能够的。冷临听到袁夫人声音焦急,且带了沙哑之音,想必是哭得累了强撑着同自己说话,心里有些触动,天下父母都是这般的吧。袁夫人固然可怜,但婉苏此时也没多少心思可怜人家,自己为何招惹了阮公公,婉苏一直担心着此事,心里惴惴不安。
冷大人,敢问可有何线索?是何人杀了我爱子。袁夫人强压着音调里的激动,问道。
根据袁二公子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有嫌疑的人是袁三公子。冷临故意没提袁其商,边说边看向屏风后的人影。
这不可能,不是说袁其也有嫌疑吗?定是袁其那逆子,他向来性子阴毒,定是他!袁夫人说着急急走了出来,激动得握紧了拳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派了人在梁远侯屋子里偷听的事露了馅,脸上虽有愧色,但也顾不得其他。
冷临站起身,看着这个已养育了三个儿子的贵妇人,缓缓说道:袁夫人,本官有话只可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晨曦和笑三少的轰炸,么么你们。
第九十二章袁家内里腌臜事
第九十二章袁家内里腌臜事
你们都下去。袁夫人见冷临脸色不对,微微动容,吩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