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取有些后悔,此前死的是袁弼,西厂如何查都无所谓,但如今牵扯进了宫里人,且那阮公公是当今万贵妃的人,弄不好就是惹祸上身。虽说自己是西厂的,但如今汪直不在,有些事做起来还是不得方寸。
如今府上摊了这祸事,父亲也病倒了,两位大人多多费心了。其余人都忙着梁远侯,唯有袁道走到两人身边说道:一应下人,两位大人尽皆调配,如若有需要在下配合的,也尽可直言。
冷临看了看袁道,微微点头道谢,再一抬头便看走在队伍最后的袁其商正阴测测回头看,见冷临望过去,又回头继续跟着众人护送梁远侯回上房。
待袁道走远后,两人带着婉苏赶忙前往袁管家所说的梁园,名曰梯云坡处,坡底正是阮公公丧命之地,尸体暂时未移动,还处于俯身之样。西厂仵作未到,冷临便先蹲下细看端倪。因未带验尸一应物事,婉苏只好帮着冷临卷了袖子撩起前摆,以便其俯身查看。好在尸体是新鲜的,没有异味或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情况,婉苏只觉得那衣衫眼熟,便也走到对面凑近了看。
冷临查看了阮公公背部,接着将其翻转,露出面目来。婉苏本是双手拄着膝盖低身探头看,见了那人面目只觉得浑身战栗,险些站不稳一只手也慌得滑落下来。这人正是在厢房里盯着自己表情怪异之人,又惊又喜又怕,婉苏脸色微变。自己到底是何人,怎地惹上了宫里的公公,如若自己果真有仇家,那么极有可能同皇宫扯上关系,事情就大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见冷临正看着自己。
不好,这家伙心思缜密,自己再是装作若无其事,也会被他发现端倪。太可怕了。婉苏忙低头掩饰了自己的不安,说道。
冷临安慰着一笑,又低头验尸。
阮公公浑身多处伤痕,头上有重物磕击的伤痕,应是滚落时撞到石头上所成的致命伤,□伤势更重,是典型的失足坠落而亡的状况。衣角裤腿里夹杂着红色、黄色的花瓣,应是滚落时夹带上的。看陡坡上被杂乱压倒的花草,应是从高高的坡顶摔下而死,冷临抬头看向坡顶,上半部分开着红色的花,下半部分则清一色的黄花。
王取仍旧蹲身查看,冷临则带着婉苏沿一侧早已修好的梯阶往坡上走,婉苏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如先前那个骑马追杀自己的人一般,这个疑似追杀自己之人也早早殒命,暂时安全了吧?婉苏兀自想着,不想却撞上前方忽地停下来的冷临。
这山坡很陡,冷临赶忙转身拉住婉苏的双手,瞧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探究地看着说道:何事?
无事,我没看到少爷停下,没撞疼你吧?婉苏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冷临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心道若是不想一个合理的借口,显然无法骗过他。少爷,方才跟着侯府下人出去时,正巧见着这人,他对我动手动脚,还说要带我回宫做公公,我一时害怕便跑回来了,所以才怕得想回府。如今他已死了,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所以方才一时惊了。
就为这事?冷临心中疑惑尽消,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笑道:此后哪个欺负你了,尽管同我讲,莫搁在肚子里自己怕得要命。这是宫里的公公不假,但我还是护得住你的,如今他自作自受不知被哪个谋害了性命,也算是蘀你报仇了,下回若再有人欺负你,我蘀你报仇。
婉苏听得感动,想要抽回手,却又又忍不住任其握着,红着脸低头问道:少爷,您说他是被害死的?他□伤得比上身重,这是失足坠落而死的啊?
你怎知?冷临饶有兴致地问道,已不是疑惑、警惕的语气,而是探究的、欣喜的、好奇的神色。
婉苏早想好了说辞,因此事重要,就算冒着被怀疑的危险也要提醒他,便说道:是古大人说的。为了自己日后不被怀疑,婉苏事先早便问了古阵许多自己早已知晓的知识,此时算是排上用场了。
早先,我也以为是失足,但看了这陡坡,我才晓得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冷临说完松开一只手指了指两人左侧,问道:小婉,瞧出什么了吗?
婉苏不解,但也细细查看,一只手仍被冷临握着,在这陡峭的山坡上,两人还是拉着手安全些。
这是个十分陡峭的山坡,为了美观,坡上种满了花,密密麻麻。整个山坡可以分作上下两部分,从坡顶下来到两人所站的位置,中间有一段宽敞的,足有一个院落宽窄的缓坡,是平缓的。以此为分界点的话,上面种着红花,下面种着黄花,上坡多是些细小的碎石,下坡则是大块的石头。
少爷,我想出了。婉苏眼前一亮,想象了一个人从坡顶跌落的情景,兴奋道.
冷临眯着眼睛,欣赏地问道:想到什么了?
若是失足的话,阮公公滚落到这平缓坡上就不会再滚下去,尸体会停在这段足够长的平坡上,而今阮公公陈尸坡底,说明是有人推他下去的,暂且不说阮公公从坡顶滚到中段是何缘故,阮公公从中段滚到坡底却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婉苏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自豪,兴冲冲说道。
冷临静静听着,看着她眉开眼笑,再不是方才战战兢兢模样。心道如此多好,他不想她有丝毫的害怕。
少爷,对不对?婉苏伸出一只手在冷临眼前晃晃,问道。
就不可能是从中段直接被人推下去的吗?冷临扯起嘴角,很享受两人这种相处时光。
婉苏又顿住,想了半天才说:不可能,阮公公身上有红黄两色花瓣,这说明他是说坡顶滚下来的,除非……凶手无聊到采些红色花瓣放到阮公公身上,可这么做对凶手完全没什么好处的。
冷临听了婉苏的话,很想伸手掐掐她的脸蛋,还是忍住了。小婉越来越机灵了,此后可以做官老爷断案了。
少爷说笑了,我只是班门弄斧罢了,还是少爷机灵。婉苏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是看到冷临细细捻起红黄花瓣才注意到的。
如此一来,阮公公先是被人推到中段上,上身的伤稍重些,继而那人又赶到中段来,将昏迷了的或者是已死的阮公公扶着使之似是自己落下坡底,下半坡的石块稍大,阮公公伤势自然是下半身比上半身重了。婉苏说完这一切,又在心里细细思量一番,觉得每处都说得通了这才抬起眼睛求证似的说道:凶手想不到吗?这中段很宽,是滚不下来的。
那个人,既想给侯府惹麻烦,又想给定案者留下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冷临放眼看去,满坡的红花黄花相互映衬,暖暖的颜色叫人不想移开双眼,手也握得更紧了。
婉苏注意到自己的手仍被冷临握着,脸上一红试着往外抽,力气大不过他没抽动。冷临也注意到自己握着婉苏的手,见其脸上红红,本想放手,却下意识地没有动,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知从何说起,握着婉苏的手指轻轻划动,揩过婉苏细嫩的手背,呼吸加重。
忽地,两人一同放了手,婉苏咳嗽两声转过身子,看着下面验尸的仵作,说道:少爷,我们赶紧下去吧,这坡陡得很。
是啊,这坡陡得很。冷临慌忙转身,看向红黄的梯云坡,手上渀佛还带着她的余温,不忍揩去。
我。两人同时说话,却又同时停住。
你莫多想,我不是有意轻贱你,实在是这坡太陡,稍不小心便会跌下去。冷临此地无银般说道。
少爷你多想了,我晓得你的为人。想起自己不明的身份,婉苏虽想着冷临的庇护,但也不敢与其走得太近,于人于己都不好。快下山吧,少爷。
返回坡下时,西厂的仵作正在检验尸体,冷临将王取叫到一旁,说出自己的判断。王取沉思片刻,认真说道:此事,西厂不宜无端牵扯进去,暂且当作失足吧。
冷临点点头,看到仵作掀开阮公公的衣衫后,露出了一朵枯萎的木棉花。冷临几步上前,舀起那花来看。
冷大人,这?仵作起身问道。
无事,坡上夹带下来的。冷临说完指指陡坡上的花,接着将木棉花藏到袖子里,吩咐仵作验了尸之后将阮公公的尸体暂且同袁弼的尸首搁置在一处,以待结案后一同放置。
仵作不明所以,按着冷临的吩咐行事,也只有冷临知晓,陡坡上并未长着木棉花。
带着婉苏回到安置袁弼之所,冷临仍旧不解,袁弼同阮公公显然是被同一个人所杀,手段暂且不提,动机是什么!是何人同时与他们二人有仇,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是如何同时得罪了凶手!凶手又有何动机,好似完全不在乎被人发现这些破绽似的,是失误还是挑衅!亦或是误导!
西厂仵作已经仔细检查了袁弼的尸体,正如顺天府仵作所说,死于勒j□j息,死前曾有过挣扎。冷临轻轻舀起袁弼右手,指甲间果然有少量肉屑,初步判断是与凶手挣扎时撕扯所致。
颈间的牛皮带已被取下,可见一圈清晰的勒痕,紧入皮肉。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致命伤,初步判断应如仵作所言,正是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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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侯夫人痛失爱子
第九十一章侯夫人痛失爱子
少爷,查查何人身上有被抓破的伤痕,不就晓得哪个是凶手了,婉苏提醒道。
如此简单,看到阮公公之死的疑点,冷临潜意识里觉得凶手是个手段极高之人,既然敢撂下木棉花来示威,又怎会留下如此简单的破绽。
怀疑归怀疑,冷临还是命人将未时正至申时初,无法证明自己的人聚在一处,查验身上是否有抓痕。下人们皆无伤痕,除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