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明白他说的最低的叶子在哪里了!他刚才一直在等树叶落,箭矢射中了一片刚刚落下的叶子,插在了树干上。
颜倾还没来得及合上嘴,江洲已经策马向树干驰去。他拔下插在树干上的箭矢,从箭矢上取下那片青中泛黄的叶子给她看:射中了!
真厉害!她和他一起笑起来,低眉的时候,发现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紧箍在她腰间……
风吹来,不断有青黄的叶子从树梢间萧萧落下,如一场缤纷而连绵的雨,看来,秋天真的要来了……
江洲后来把她放了下去,让她自己练习。她独自尝试了很多次,怎么也射不出去,好不容易射出去了,又射不中目标,江洲驱马至她身边道:学的第一天就别想射中了,能射出去已经不错了。说完,他又驱着马走远了,其实,他也没走多远,不过是在一边静观,她生涩笨拙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忍俊不禁。他偶尔也会看看周遭景色,不过景色哪有她好看啊。
颜倾在尝试了很多次后泄气地收了弓,突然想起了王隶,王隶怎么没跟上来呢?她侧首去看江洲,江洲正偏着头看风景,正欲过去找他,她忽然发现靠近他的那片林木里有一个人影闪动,脑海中猛然跳出前世王隶说过的话:……又有埋伏好的刺客要取他性命……
她有一种直觉,那将是要取他性命的刺客,刺客还在寻找着最佳的隐蔽位置,她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冲动地大喊一声有刺客,否则打草惊蛇,况且,她还不知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潜伏着刺客。先把江洲唤过来,告诉他,想办法快速离开这里,若确定了只有一人,就在那刺客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箭将其射死。
于是,她冲着他大喊:喂!江洲!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洲闻声朝她望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林木后耸动的影子,他慢慢勾唇,静止不动,没有理会她,左手紧握着弓,右手松了缰绳,悄悄移去马腹上垂挂的箭筒里,眼底开始有杀气涌动。
江洲!你听见没有,快过来!颜倾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看见林木后的那支箭矢已经悄悄对准了江洲,他若还不知道,随时都会丢掉性命,这个时候,她真遗憾自己不会射箭。
江洲此前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刺客身上,听出她吼出喉咙的嗓音已经变化,略略错愕,抬眼望了她一眼,眼角余光一直在暗暗观察着那支随时可能发出的箭矢,他怎么可以过去她那边?他不能把危险引给她。
江洲握住弓箭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来,他抓住了一支箭矢,一切准备就绪,他在思索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必须抢在那人前面快速挽弓拉箭除掉他。
颜倾没有办法了,她若再不提醒他,他也许就会成为那刺客箭下亡魂,她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扬起鞭子对着身下的坐骑狠狠抽打,骏马驮着她飞快地往江洲的马前驰去。
躲在林木后的刺客骂了一句,快速对准江洲射出箭矢。
谁让你过来的!江洲大吼一声,也甩动马鞭往前驰去。已经来不及了,她成功抢在了他前面,替他挨了那一箭。箭矢插在了她右肩上,颜倾只觉得刺骨的疼痛在刹那间就席卷了全身,淋淋的鲜血溅上她的脸面,整个身体轻飘飘地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女儿身
江洲没有接住她,只抓住了她衣服的一角,眼睁睁地望着她坠落在地。
不等他跃下马背,那隐蔽在林木中的刺客又朝他连射了三支箭矢过来。江洲猝不及防,快速闪身,虽然避开了飞来的箭矢,身下的白马却早已受惊,狂躁地甩动起鬃毛,仰天长嘶,不分方向地狂奔起来。
江洲差点跌下马背,及时以足尖勾住马镫,倒挂在了马背上,热血倒灌,江洲赶快吹起指哨,白马在原地打转了两下渐渐平静下来。江洲抓准了时机,一跃弹起,翻转上了马背,双腿夹紧马腹,快速挽弓搭箭,移动中对准林木中奔顾的影子,用足了全力,一箭射去,箭如流星,直插人喉,顷刻间,鲜血喷涌,那人歪倒在树上,震落了林叶。
扔下弓箭,江洲一骨碌滚下了马背,往躺倒在地的人冲去,双腿一软,跪在她身边,颤抖着把她抱在怀中。他看了一眼中箭的位置,幸亏是在肩上,箭还插在她肩头,鲜血把她胸前的衣服都染红了,伤口却还在汩汩地出血,虽然他知道怎么处理箭伤,但他仍不敢轻易拔箭,他怕她撑不住。
唤来骏马,他把她拦腰抱起,快速翻身上马,往城中驰去。
她还有意识,明明想要睁大眼睛,双目却不由自主地要自己阖上。
江洲一边催马一边摇晃着她,顾不上拉缰绳了,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忍一忍,别睡!千万别睡!
她努力地睁了睁眼睛,看见他的脸近在咫尺,张了张嘴,痛得说不出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额迹淌满了汗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也白得可怕。
听见她嘴里逸出的痛苦呻|吟,江洲心如刀绞,抬手替她擦了擦额迹的汗水。见她痛苦的样子,他把她搂得更紧了,她的眼角开始流泪,不知何故,看她落泪,他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开始发胀了,不忍再看她,他抬起了头,侧过脸去,有一颗晶莹的东西从他下颚滑落,消失在马蹄卷起的尘埃里。江洲急切地扬起鞭子催马赶路。
看不见他的脸了,颜倾只望见天空中呈现出了一片广袤的蓝,焦黄枯干的树叶从树杈间坠落,在接近土地;羽毛鲜丽的鸟儿从树杈间展翅,在接近蓝天。她眼里的泪一涌而出,两只眼睛很快成了泉眼,模糊了蓝天白云。
当时,颜倾心里特别恐惧,她怕自己要死了,却剩下那么多未了的心愿,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又要失去了。她想接近他,竭尽全力地抬起手,绞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察觉到了,低头见她把他胸前的衣服绞得死死的,又看见她的唇一开一阖,非常吃力,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话。
你想说什么?别说话,别害怕,会没事的。他把她紧紧搂着,双手却在颤抖。尤其是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冰凉的时候。
别睡!千万别睡!江洲猛烈地摇晃着她。然而她还是昏昏欲睡,再看她时,她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变成了青紫色。
江洲不停地呼唤着她,听到他的呼唤,她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些意识,又努力地睁开眼睛。眼神却逐渐涣散,慢慢失去了神采。
江洲有些慌了,再次去查看她的伤口,却见伤口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来,凝固在周围。再去看那箭矢,发现半支箭矢都被人涂了药。他全身发软,愤怒地骂了一句。肩头的那一箭要不了她性命,可是那支箭上却涂了药。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今日把她带出来了,他又开始自责,责怪自己没有在抱起她的那一刻好好检查出箭矢上的毒|药来。脑中一片空白,慌乱中已行至一条岔路口,他竟然不知道该上哪条路了,此时的江洲比热锅上的蚂蚁要更煎熬。
就在这时,他远远地望见了前方策马而来的人影,赶快驱马过去。
王隶也看见了他们,快速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了?
江洲来不及解释更多,焦急道:快!你快去抓个大夫回来!顺便买来处理箭伤的药物,她中了毒箭,必须马上拔箭处理伤口。江洲说完,左顾右盼,竟然找不到为她处理箭伤的地方。
别急,跟我过去,前边有座废弃的房屋,你先把她带去那里替她处理,我去找大夫。
王隶说完,快速调转马头奔驰而去。
……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了他们在对话,随后就昏昏沉沉地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小公子……
小公子,你的头发还未及腰,没我的长呢!
小公子你屋里熏的是什么香?
你的身上也是那种味道,床帏间也熏的是那种香?
小公子明眸皓齿,红唇桃腮,柳眉长睫,比女孩子还生得漂亮。
小公子,跟我一起出去。
小公子,跟我一起出去……
江洲?颜倾在原地打转,四处张望,只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影子,她急了,对着每一个方向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回应她的也只是自己的回声。
江洲……她蹲下身子恸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之时却再次听见了他的声音: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