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恰好是平安夜，游乐园人流量都比往常翻上几倍，两人光是在门口排队检票便废了不少时间。秦钰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拉着人就加钱升了vip通道，这么好的时间她可不想浪费在排队上面。陈晏川低头看着被她牢牢牵住的手，又看了眼身后排着的长龙，凑近她耳边吹了道热风：我是不是可以嫁入豪门了？秦钰瞥他一眼，行啊，寒假便带你回我家，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嫁入豪门的事。陈晏川要说些什么，却被秦钰拉着去了过山车处，还被好心安慰一番：要是一会儿害怕可以闭上眼。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恐高，但他还是在冲上最高点又疾速降下来的时候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眼前一片白光堆积，好似连聚焦都变得困难起来。心跳剧烈，呼吸放缓。刺激还留有余韵，陈晏川下来时腿都还有些发软，秦钰看着好像经常玩这些刺激项目的样子，靠在电线杆上懒洋洋地看他慢着步子走过来。旁边也有对刚下来的小情侣走过来，面色惨白的女生依靠进男朋友怀里，柔着嗓子撒娇：好吓人～亲爱的抱抱就好了……两人简直是不顾旁人在场便亲密抱做一块，感觉下一秒便要亲作一块。秦钰也毫不躲闪地盯着两人看，又看了眼走过来的陈晏川，思考了一下忽然张开怀抱，试探性地问道：抱抱？……陈晏川随她心思，假装自己刚刚真被吓到了，软着身子倒进她怀里，脑袋搭在她肩上，呼吸都故作不稳急促：嗯……害怕。秦钰拍了拍他后背给人缓气，嘴角压着上扬的弧度，说道：那一会的鬼屋你就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陈晏川听着身后依稀传来的那对小情侣的黏糊甜言蜜语，也含糊着声音学了句：亲爱的真好。好娇。秦钰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笑意过于明显，牵着人就往鬼屋处去，她以前便喜欢和谢流筝去玩密室，这种小鬼屋还真不能吓到她。进入鬼屋后有一道漆黑长廊，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刚踏进来身后入口门便啪的一声关上。秦钰明显感受到牵着的手一瞬间僵硬住。他怕黑。陈晏川确实有些怕黑，比起鬼神之说，他更害怕处在一个密闭漆黑的空间，随之而来的窒息感如同跗骨之蛆，渐渐攀爬上背脊。抱歉，我不该拉你来玩这个。秦钰把人牵的更近了，几乎是要贴着人一起走。陈晏川下意识地攥紧她袖口外套的衣料，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的发白。他垂眉敛目，睫毛轻轻颤着，声音也恍若羽毛轻的都要快听不见，没事的，反正你不是会保护我吗……黑暗中那人毫无保留显露出来的依赖和信任如同炽热的火花，几乎都要烫得秦钰呼息一滞。长廊终于要走到尽头，咯噔一声面前便突然出现个披着头发身穿血衣的NPC，被怼脸的秦钰在骤起的尖叫声里蹙起眉头。陈晏川从身后抱住她，脑袋都埋在她肩窝里，温热的呼息悉数喷在她脖颈上，痒痒的又很舒服。NPC见没吓到她，还被这女生有礼貌地轻轻推到一边，麻烦让让。她实在淡定的像在散步，反倒是她身后的女生，哦，好像不是女生，是个留了长发的男生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紧紧贴着对方，身子都还在发着抖。如果这位NPC没看见他抬头懒懒扫过来的那一眼的话。他在卖惨！NPC试图用尖锐爆鸣告诉这个女生，你男朋友在卖可怜呢。当然她可能不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才刚走到一块新地方，就听见身后刺耳的电锯声传来，红色血光不断闪烁模糊视线，拖着电锯的绷带人不断向他们走进。出口还没有找到，秦钰扫视一圈四周，拉着陈晏川立马躲进角落的长方形柜子里。柜子空间有些狭窄，陈晏川几乎是被堵在秦钰胸前，视线全然被挡住，只能微仰着脖颈才能够顺畅地呼吸。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隐隐生出一些热意，陈晏川有些难受地咬着嘴唇，眼尾被热气蒸腾得都生了点潮湿的红。眼中一片雾气，带着点稀碎的水光。秦钰一时没忍住，低头便吻了上去。怀里人的眼睛一瞬间便瞪大了，像只没想到会被抓住尾巴的小猫，只能攥着秦钰肩上的衣服，对方按在后脑勺的手逼着他不得躲闪，被迫接受这突然来的深吻。拖着电锯的绷带人明晃晃地路过两人藏身的柜子，陈晏川全然没了心思去在意外边动静，因为秦钰吻得实在是太深了。以至于结束时，他的下巴都是湿漉漉的口水。到后面的路都是秦钰牵着他走的，偶尔几道设置的闯关难题也有些拖延时间。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好似被拉长了音调，尖锐又刺耳，红绿色的灯光交杂错落，陈晏川看着在弥散光线里低头认真解题的秦钰，冷不丁想起两人在酒吧那晚的见面。警报声愈发逼急起来，陈晏川听久了也有些思绪恍惚，心跳加快起来。还有五十秒。他看着身后巨大的倒计时牌，机械的电子音一下下沉重落在心上，他眨了眨眼，肾上腺素也好像随着秒数的减少开始往上增。三十秒。二十五秒。十九秒。直到十秒的倒计时。陈晏川突地听到门锁啪嗒打开的声响，零散的思绪没来得及回巢，手腕一紧，秦钰便拉着她猛地往前跑。喧闹循环的警报声被丢在了他们身后。他怔愣着，好像倒计时的声音还残留在耳边，心跳笨重起来，在这一刻陈晏川的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出口的天光挤进黑暗，跑出来的时候陈晏川还犹在恍惚，刺眼的白光照进眼底，待在黑暗里过久的眼睛都被刺激得生涩泛起湿意。手腕的温度和用力的触感都在告诉他，秦钰带着他出来了。刚上大一的时候陈晏川修过一门有心理的课程，老师随意提起的吊桥效应直到这一刻陈晏川才真正地明白起来。直面紧张，恐惧，无力的那一刻，爱意亦随着——只增不减。冬天的夜晚来的比较早，堪堪下午六点左右，太阳便已经完全没了身影，深蓝的天色掺杂点夜的墨色，顺着凉气包裹整个世界。摩天轮缓缓升上最高点，脚下的城市夜景便愈发小了，高楼大厦，车流人潮，繁华的灯火辉煌也成了细细的光流，一切微小又伟大。点点白色猝不及防地降临这个夜晚，算不上纯粹的黑依旧给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增添了清明的背景，纷纷扬扬的，洒落一地。透过摩天轮透明的玻璃窗，那些飞扬的雪花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落进掌心。只是光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点沁人的凉意。秦钰突然从背后将他抱住，沙哑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她说，生日快乐。他在这个足以睥睨大半个城市夜景的地方，在这场突然来的大雪里，轻轻地将自己的唇送给了秦钰。很浅的一个吻，呼息都搅做一块，如同水面因为一颗石子而泛起的圈圈涟漪，缱绻缠绵。秦钰准备的生日惊喜当然不止游乐园，即使她的恋爱经历匮乏的可怜也不妨碍她在浪漫上与生俱来的天赋。我没带钥匙，你来开门。秦钰站在家门口，特意让他身子让他上来开门。陈晏川不疑有他，拿出钥匙便开了门，吱呀的响声后他先一步走进，下意识要在玄关处开客厅灯。灯光骤然亮起，好似一瞬间从黑夜到了白昼。清冷的白炽灯里，明晃晃摆着一件婚纱。犹如清透冷光里的如瀑白雪，最柔软的那片云朵，隐隐闪烁的微光在朦胧的光晕里试图营造出一个引诱人坠入的旖旎梦境，最后倒在那一身洁白的月光里。陈晏川的脚步在看到那一件婚纱的片刻就已经刹在原地，思绪像是破碎在这热烈的爱意里，脑子只剩下空白。他下意识转过身子，撞进秦钰澄澈的眸光里，她笑着靠在玄关的柜台边上，一贯的漫不经心，却又静静地凝视着他。这一刻安静到只剩下胸膛里如雷贯耳的心跳声。秦钰忽地直起背脊，向他走来。左手的手腕被轻轻握起，陈晏川一动也不动地直勾勾望着眼前的人，她半垂了眉眼，神色认真到几乎称得上虔诚二字。她牵起他的手，银色的素戒缓缓圈进他的无名指。陈晏川。她抬起头来，嘴角上翘，嗓音有些干涩，她说，嫁给我吧。做我的新娘。陈晏川只觉得这场景来的好要命。他不爱哭的，可还是抑制不住所有情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紧紧抱着秦钰，把眼泪和哽咽都埋在她的肩上，声音细不可闻。我愿意。我愿意的，秦钰。秦钰才不知道，陈晏川等这一句话等了好多年了。久到他都快要那段遥远的记忆都要泛黄。久到他都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留这一头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