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哈!这一滚,终于把心口的石头滚落了。慕白术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他略微扭转头,天色还未蒙亮。他不知道现在是几时了,也不想叫松童。那时的场景,不管梦到几次,俱是清晰如昨。
他落下山后,直到沉暮时分才慢慢转醒。他不知花费了多少气力,爬上又滑下,滑下又爬上,才终于爬了上去。
纸伞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满身泥泞地回去,想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却发现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二婶隔着人群瞧见他,分开人小步跑过来。看见他一身泥泞,二婶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下一刻,却还是扯住他的手腕,回头挂上满脸的笑,拖着他就往里走。
老太太,来了来了,就是他,您瞧瞧?
他认出那是宜庄的老太太,比从前老态了些,眉眼却是没变,带着凌厉的神色。她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像是正月里的寒风,扫过何处,何处便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了,当家的不是才回来,为何老太太会来这里?但他晓得,老太太打量他的眼神,是不满以及嫌弃的,就像是瞧着不知被谁掉落在泥地里的破布。
行了,就是他了。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没过多久,老太太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妥协。今儿就过八字,能省的便省了吧,数儿少不了你,三日后便过门。
他瞧见二叔喜滋滋地想迎上去,却被紫苑扯住袖口。
老太太,这大小也算个大事,容我家里商量一下?再开口,二叔改了口风。
二叔,二婶,带着紫苑进了里屋。没人叫他,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老太太也不理他,仿佛他是个无关的人,他不知道他为何要站在这里。
片刻之后,二叔和二婶出来了,紫苑没跟着。二叔提了要求,要让紫苑作为二房一起嫁过去。老太太登时便冷了脸,一向唯唯诺诺的二叔这次倒有骨气,竟让老太太吃了瘪。
三日后,两顶花轿将他们堂兄妹二人接进了宜庄。
真是荒唐,太可笑了。
慕白术闭上眼,外头的雨依旧下着,打在窗上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像极了眼泪滚落落在棉被上的声音。他翻了个身,却再也睡不着了。
便睡不着吧,就如同过往无数个不眠之夜一般罢了。
冯京墨倒是睡得好,许是临睡前泡舒服了,这一觉直到中午才醒。
喜顺。他一喊,喜顺便进来了,是早在外头候着了。
送去了?他拥着被子,半撑起来。喜顺拿了枕头垫在他后头,让他靠着。他早上弱,不管睡到几点,总得缓一会儿才起得来。
送去了,说是明日中午宴请您。喜顺回话道。
明日?冯京墨有些意外,嗤笑了一声,他这是要摆什么鸿门宴?得足足安排一整天?
他原本以为今日必有晚宴,谁想变成了明日。外头依旧是细细绵绵的雨,便也懒得出去,就躲在这屋子里打发了一天。
下午小二上来伺候的时候,他又漫不经心地问起昨日的话,这回小二却不像昨日那般了,支支吾吾推搪着。他心知必定是掌柜的吩咐了,当下便不再问,赏倒是没省,喜顺依旧是昨日一样的数目递过去。
黑色的汽车停在宜庄门口,一路开过来的时候,无数人偷偷躲在屋子里瞧。自从着车子来了以后,镇上已经猜了两天了。除了宜庄当家的的车,镇上的人从没见过其他车,这次一来就是两辆,不免让人忐忑,镇子里头有些财势的各自都在暗地里纷纷猜测。
如今,见着车停在宜庄门口,各人都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来找当家的,再看到跟班的士兵,按新说法该叫警卫员吧,搬着大大小小的礼盒,便彻底放了心。看着排场大,也是来巴结当家的的。
镇上有头脸的乡绅文客们都聚在宜庄的正厅里喝茶,热热闹闹的,说着奉承话,他们都是被当家的邀来作陪的。虽然当家的没说什么,他们却早就砸吧出些味道,现下,正心照不宣地要在宴上给当家的挣个彩头。
冯京墨进门,只有管家来迎,弓着腰往里请。
下马威?有意思。冯京墨不动声色地跟着往里走,脸上不见愠色。到了正厅,不待里头的人反应,反而越过管家,抱着拳抢先跨了进去。
陈旅长,冯某不请自来,叨唠了。
宜庄当家的,江苏第1旅旅长陈泽元,手里端着茶,听见声音才抬起头。瞧见他,也不打招呼,回头就骂管家。
贵客上门,我该亲自出门迎接,怎么直接就把人带进来了,没规矩。
骂完才回头看冯京墨,皮笑肉不笑的,驭下无方,让冯参谋见笑了。又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挥起手,大家都来见见,江苏第5旅参谋,中央陆军第1师师长的四公子,江苏督军兼总司令家二公子的青梅竹马。
哟,可了不得。乡绅们立时放下茶盅围上来,嘴里的奉承话滔滔不绝,都不带重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