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秀儿幽幽叹道:我从未说过,他也从未说过,他太忙了,尤其是当了县令以后,更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我怎忍拿这些小情小爱的事情去打扰他。
张怀玉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酒壶,淡淡地道:宋根生那书呆子当县令当得怎么样?那么呆板木讷的人,能当好县令么?
秀儿急着辩解道:他当县令很好的,他虽为人木讷,但做事很勤恳,而且绝不贪钱,上任后忙着主理县里秋收之事,又操心开荒,种桑,修堤等等,很辛苦了。
张怀玉好笑地看着她,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他坏话,他本来就是个书呆子,而且,做事辛苦与有没有成效是两码事,方法不对,手段不对,往往事倍功半,还落得一身骂名,你回头提醒一下他,做官不要太死板,遇事灵活一点,要懂得变通,更要懂得妥协,平衡县内那些地主乡绅的势力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可莫在那些人面前犯浑。
秀儿垂头,嘟嚷着道:反正……他做官做得很好。
张怀玉失笑:好了好了,他做官做得好,他是个完美无瑕的县令,行了吧?人还没嫁过去,维护夫君倒是底气十足。
秀儿脸蛋一红,垂头不语。
默默收拾好碗碟,秀儿拎起食盒正打算离开时,忽然欲言又止。
张怀玉笑道:怎么了?酒壶你明日来取便是。
秀儿摇摇头,犹豫半晌,讷讷地道: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有事就说,痛快点。
秀儿轻声道:昨日我去了一趟县衙,给他送冬衣,无意中听到县衙的差役闲聊,说根生他得罪人了。
张怀玉漫不经心地道:他是县令,行政难免得罪人,有什么稀奇的。
听说他得罪的是县里的豪绅,而且豪绅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此事有些麻烦了。秀儿愁容满面道。
张怀玉搁下酒壶,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县里哪个豪绅?背后是哪位大人物?
秀儿摇头:不知,只听说来头不小。
宋根生他做了什么而得罪了人?
秀儿讷讷道:听说跟县里的土地有关……后来我问了他,他却笑说没事,什么都不愿跟我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方便追问男人的事,只好回来了。
张怀玉神情愈发凝重,皱眉喃喃道:土地的事?县里哪位豪绅背后有大人物?
秀儿忐忑地道:或许……是吓唬人的吧?豪绅不过是地主,纵然得罪了地主,他也不敢与官斗呀。
张怀玉摇头:县令不见得是多大的官儿,而豪绅,也不见得只是豪绅,自开元之初,便有许多权贵王侯遣家奴在大唐各地圈占农田,因害怕朝中御史参劾,权贵圈占的农地往往记名在不相干的豪绅名下,由豪绅代为经营,每岁所得钱粮皆暗中还馈权贵,但愿宋根生得罪的不是这种豪绅,否则麻烦大了。
秀儿露出紧张之色:麻烦很大吗?
土地田产,为权贵立身之本,留之传给子孙万代,比钱财更重要,宋根生若动了人家的土地,你说麻烦大不大?
秀儿顿时有些急了,惶然道:那该怎么办?
张怀玉揉了揉额头,叹息道:这个书呆子,做事真是太莽撞了,幸好顾青比他聪明一些,不然我一天揍三顿都嫌不够……
秀儿着急地拽着她的袖子:怀玉姐姐,求你帮帮他……
张怀玉无奈地道:要不是看在他是顾青的兄弟份上……罢了罢了,我连夜去一趟县衙,当面先问个清楚。
壶中仍有残酒,张怀玉拎起酒壶一饮而尽,抬起衣袖胡乱一抹嘴,潇洒地道:我走了。
说完张怀玉大步朝门外走去。
……
张怀玉赶到青城县衙时已是两个时辰以后,时已子夜,县衙内外俱寂,门口的黄皮灯笼下,两名差役背靠廊柱打着瞌睡。
张怀玉没惊动他们,这种守卫对她来说形同虚设,懒得走求见通报的流程,张怀玉身子一拔便飞进了县衙的围墙内,寻了一圈后便找到了宋根生办差的屋子。
屋子里点着油灯,宋根生穿着厚厚的裘衣,正伏案写着什么。
桌边未生炭火,宋根生冷得直哆嗦,写几行字便搁笔,双手互搓呵热气,然后继续提笔再写。
张怀玉无声无息地推开门,走进屋里,隔着老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宋根生似有所觉,抬头望向油灯照不到的角落,见有个人影静静地站着,宋根生吓坏了,惊道:谁?
张怀玉走了两步,从阴暗走向明亮,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是我。
宋根生松了口气,笑道:声都不出,吓死人了。你为何半夜来此?
张怀玉冷冷道:来找你。
宋根生一愣,接着警觉地盯着她:顾青才离开不到一年,你竟大半夜私会男子,你……我已有未婚妻了!
顿了顿,宋根生又补充道: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张怀玉笑了,看在顾青的面子上,为了一个顶多只能算熟人的人,大晚上一路从石桥村赶到县衙,不情不愿的她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找不到借口发泄,宋根生这句话给了她完美的理由。
于是下一个瞬间,宋根生发现自己倒飞了起来,身子忽然腾空而起,接着重重摔落在地,摔下以后才感到腹部一阵剧痛。
这还不算结束,紧接着宋根生发现自己的背部腹部大腿被人狂踩,毫不留情地踩了无数脚,直到宋根生忍不住发出惨叫声才停下。
宋根生一身伤痛呻吟着坐起来时,张怀玉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子对面,借着油灯的光正欣赏自己纤细白净的双手。
有几分本事的人,或许有资格嘴贱,但你,没有顾青的本事,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否则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宋根生垂头丧气地坐着,丝毫没有县令的官威,他知道在张怀玉面前,县令根本不算什么。
你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揍我一顿?宋根生没精打采道。
揍了人之后的张怀玉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很多,仍旧垂头欣赏着自己的双手,淡淡地道:揍你只是顺便,我是来问问你,最近你究竟得罪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