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顾青扭头朝门外大声道:来人,送客!
张怀锦咯咯笑了起来,推了他一把,道:好了,咱们不要互相伤害了,行吧?
好,不准互相伤害了,不然绝交,割袍断义。
张怀锦盯着他的脸,道: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才情,昨夜你作的那首诗真的很妙,今早我听说作那首诗的人是你,我很自豪,满府到处跟人说,作此诗的人是我二哥,好多人都特别羡慕我。
顾青笑道:以后去酒楼饮酒,结账时报我的名号可以打骨折。
二哥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二祖翁天天跟我念叨,说女子应足不出户,不论有没有出阁都不应该到处乱跑,会坏名声的,你似乎并不介意女子抛头露面?
顾青失笑:这有什么介意的,一千多年以后的女子不仅到处乱跑,穿的裙子更是短得不行,抛头露面算什么,抛头露屁股了解一下……
张怀锦大笑捶他:又骗我!你是个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上次你说一千多年以后男子娶亲会倾家荡产,我回去后问二祖翁,二祖翁说一派胡言,还说‘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要我学会分辨,不要听信鬼话。
顾青摇头,这就没法争了,除非召唤神雷把张九章劈到现代去,让他亲身体会一下触目所及皆是伤风败俗,以张九章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会自抠双目。
女子多见见世面不是坏事,从出生便被关在家里,长大后又要学什么《女诫》,出嫁后相夫教子还是不准出门,一辈子从这个家到那个家,根本出过门,这个属于非法囚禁,要坐牢的。以后你二祖翁再把你关在家里,你就去大理寺告他……顾青不怀好意地撺掇道。
张怀锦大笑狠狠捶他:你是个坏人!哈哈!回家我就把你的话转告二祖翁,他非得拎着扫帚追杀你……
笑得太激烈,张怀锦有点喘,软软地瘫坐在顾青身旁,螓首不知不觉靠向顾青的肩膀。
顾青反应多快呀,眼疾手快疾若惊雷,一手将她推远。
好好说话,别靠那么近,空气不够用。
张怀锦被推得一趔趄,气鼓鼓地瞪着他:还是兄弟吗?为何距我千里之外?
眨了眨眼,张怀锦凑近他,一双秋水般的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里充满了探究。
你害怕女子?你不喜欢与女子太亲近?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为何我一靠近你,你便把我推开,而且表情那么不自在?你在害羞?
顾青冷笑:我在替你害羞,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你二祖翁的话很有道理,女子确实应该足不出户……
扭头朝门外大声道:来人,送客!
张怀锦又笑,推了他一下:莫闹,二哥,兄弟之间应该无话不谈吧?我对你可从来没有任何隐瞒,你跟我说说,为何那么不喜欢与女子亲近?
我怕女子靠我太近会情不自禁爱上我,我肩膀瘦弱,担不起那么多的责任。
呸!不要脸!张怀锦啐了一口,不悦道:你还是不说实话。
顾青叹道:好吧,说实话,不喜欢与女子接近是因为我害怕发生点什么,而我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男婚女嫁需要做什么准备?
与一位女子共度一生的准备。习惯了孤独,不愿意改变孤独的现状,一个人吃,一个人睡,某一天生命里忽然多出一个人,要与我同吃同睡,我的生活空间不得不与她分享,这就意味着我的空间不得不被压缩一半,腾出来留给另一个人。
如果我不是特别特别喜欢这个人,说实话,我不愿意,有任何一丝勉强都不行,我不愿自己付出改变人生现状的代价后,换来一份真假掺半的感情,这是对我人生的羞辱,往后余生里,每一次争吵后的懊恼悔恨都像极了一个巴掌,提醒我当初的付出多么的不值。
突然的沉重令空气都仿佛滞顿下来,张怀锦垂头沉默半晌,似追问又似在自问,喃喃道:世上能让你心甘情愿付出这个代价的女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顾青目光有些失神,缓缓道:她不需让我痴迷,但应让我感到安宁。每次回到家,就像回到一个铁骑坚兵都无法撼动的堡垒,让我感到彻底的安全,在这个家的范围里,我不用提防任何人,我可以放心地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分享给她,没有一丝保留,无论这些秘密多么阴暗多么罪恶,我都能坦然无惧地告诉她,她……应该与我的灵魂融合在一起,她就是另一个我,我也是另一个她。若失其一,必不独活。
张怀锦神情也渐渐陷入失神,喃喃道:世上有这样的女子么?能够完完全全与你契合的女子……
或许有,但我错过了,或许没出现,她终将出现,或许不存在,我孤独一生亦可,毕竟我从来不曾期待过,也就无所谓失望。我已对生活妥协了太多,命运如何对我不公,我亦咬着牙承受,但这一点上,我不愿再妥协了。
……
兴庆宫,花萼楼。
顾青的诗传遍长安,终究不可避免地传进了宫里。
一大早高力士便将一张抄录下来的纸捧到李隆基面前,李隆基看了半晌,大笑道:好诗!喜我大唐又多了一位才子,《观李十二娘舞剑器行》,好!去年千秋节上,朕见过李十二娘舞剑,当时朕亦很欣赏,只觉李十二娘气势雄厚,剑势疾若惊雷,言语难以形容,没想到顾青将李十二娘舞剑作得如此贴切传神,当真妙极。
高力士笑道:恭贺陛下,此应是陛下所创盛世的功劳,唯太平盛世方有名士才子辈出,他们皆是应盛世之气运而生,而创造这等大气运者,千古以还,唯陛下一人矣。
这记重量级马屁拍得李隆基从内而外的舒坦,指着高力士哈哈大笑:高将军,你也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跟谁学的坏毛病?
高力士急忙道:陛下,老奴说的每句话皆是发自肺腑,绝无一丝掺假。
李隆基笑着屈指弹了弹手中的诗,道:定是跟顾青学的吧?小子年纪不大,才情不凡,一手逢迎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他为娘子作的诗,还有烧的孤品贡瓷,还有‘闭月羞花’,啧!逢迎这般本事,真是了不得,天生做官的料。
说起顾青,高力士躬身轻声道:陛下着老奴查顾青此人,蜀州已有了回信……
李隆基挑眉:哦?这么快?说说,顾青究竟是个怎样的底细。
顾青从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蜀州青城县石桥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当年他父母丢下他离开时,留了些钱财给村民,村民纯朴,用这些钱财将顾青养大,而他父母将他遗弃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顾青的父亲名叫顾秋,母亲崔玉娘,二人祖籍不详,难以查证,他们皆是游侠,行所谓‘行侠仗义’之事,实则多有不法之举,官府可查的人命案有十几桩与此夫妻二人有关,当年遗弃顾青是因为夫妻在外有不少仇家,怕仇家找上门害了幼子性命,故而狠心将其留在石桥村,而夫妻二人则高调来了长安,吸引仇家的注意……
李隆基半阖双目,缓缓道:倒是有护犊之心。
高力士笑道:顾秋与崔玉娘二人十几年前来长安,老奴查了一下,发现这对夫妻人缘特别好,当时的权贵官宦和平民游侠他们似乎对顾家夫妻颇为相惜,夫妻在长安暂居不过数年,却交了不少朋友,很多还是有权有势的权贵,陛下,当初顾青闯祸打了卢铉的长子,左卫左郎将李光弼拎着酒进宫为顾青求情,陛下可曾记得?那李光弼呀,也是顾家夫妻当年的朋友,交情可谓莫逆。
李隆基眼睛睁开,他似乎对这个话题越来越感兴趣了。
哦?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