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都是聪明人,没有凭白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反应稍快些的,立即意识到从燕羽衣身后走出的少年,究竟是何身份。
东野陵眉头微蹙,疏而松展,按了按韩啸的肩膀,示意他退下。
“燕将军,我们也并非全然不讲道理之人。”
东野陵道:“西洲向来不太平,明珰被破,妄图推翻朝廷的贼人也已伏诛,西凉负责善后这十几个月,一直在等待洲楚恢复往日生机。”
“如果你我两朝能放下芥蒂,共同治理天下,或许可避免先前惨案的发生。”
“虽说洲楚损失惨重,但也完全不是没有责任。”
燕羽衣眯眼。
西洲来的都是武将,掌事的言官世家一个没到,显然打定心思开战。
持弓垂于身侧的手臂,再度徐徐抬起,燕羽衣从暗卫箭袋中,夹起尾带鹅羽的箭矢,再度直指东野陵。
正义永远属于胜利的那方,就算洲楚算不得好东西,西凉也遑论什么治国救世。
两朝对立百年,哪里这么容易握手言和。
西凉轻飘飘地讲述诡计叛徒称作乱臣贼子均已伏诛,那么为真正的叛逆顶罪的是谁?
是拼死护卫自己逃离宫门的燕氏诸臣,还是跪在城墙外,被雷霆一剑封喉,砍去头颅,脊梁仍旧如钢铁笔直的余博?
燕羽衣微微闭眼,耳旁犹回荡那夜凄惨的叫声,以及百姓面对刑场,见得洲楚落败时的欢呼。
有人为洲楚洒热血,有人将洲楚弃之如敝履,燕羽衣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也并不愿意放过每一处值得推敲的谣言。
唯有彻底回归朝廷,才能真正看得清洲楚最原本的面貌。
他叫得出战士们的名字,却认不全朝臣们的姓氏,明珰是自己的家,却又陌生至极。
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触及燕羽衣底线。
深呼吸,含着暖意的和风淌入肺腑,弓身被撑至极限,画出饱满圆润的弧度,弓弦在使用者的屏息中不断绷紧,而后&ash;&ash;
势如破竹!
汹涌的战意瞬间点燃整座广场,以韩啸为首,獠面军紧随其后,纷纷向金殿涌去。
燕羽衣脱手抛弓,转身将惊惧的澹台成玖再度推了回去,将少年人的始料未及的惊叫关入门后。
他双手伸向腰后,拔出一长一短两柄利器。
长的是雷霆剑,短的是近年使用颇为顺手的改良斩马刀。
寒光凛冽,淬着塞外血腥般的杀意。
韩啸持剑劈来,两军的边界被混乱溶解,暗卫冲入敌军阵型,打乱其防守之势,不约而同地涌向东野陵。
但单兵作战也有缺陷,无法形成纵横之势。獠面军掩护东野陵离开,即便被打乱,仍能有条不紊地互相聚集,前后默契夹击。
东野陵着素色衣衫,于混乱中沉浮,偶尔被埋入人流,却始终在燕羽衣眼前不曾离去。
燕羽衣扬手挡住韩啸猛烈一击,抬膝极其凌厉地撞向对方腰腹,反手使用刀柄锁住他咽喉,刀背在脖颈眼花缭乱地转了圈,由于速度太快,韩啸甚至没看清燕羽衣做了什么,只觉脖颈一痛,鲜血便从肉绽的那条线中喷涌开来。
韩啸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扑向燕羽衣,执剑的手却在再度与雷霆剑接触前拐向别处。
“韩大统领,谢了。”
两人目光接触,同时握拳向对方面门击去。
力道略有差距,作用力却震得双方不约而同地横飞出去。
一个没入獠面军,一个撞开金殿大门。
燕羽衣身体坠落前,附近的暗卫及时赶到,支撑他重新站起来,而远处,少年的尖叫只嘹亮地响起一瞬,很快被纷乱的脚步遮掩。
“椴树蜜!”
燕羽衣将食指放在唇边,哨音嘹亮,将白虎召至自己身前。
人类在万兽之王面前,脆弱不堪一击。
在椴树蜜的保驾护航下,没人看得清燕羽衣究竟是如何出现在东野侯府车架前,又是怎么掐着东野陵的脖颈,穿越层层防护,绕过身经百战的武将们的视野。
被烧焦了的宫房独木难支,天亮后陆续坍塌几座,防蛀的漆油像是被烧焦的某种尸体,被风轻飘飘的吹过,使得整座皇宫弥漫起类似于乱葬岗般的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