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宸拥有终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并不明白生活在西洲这片广袤土地中的百姓疾苦。
四季分明的西洲,无论是盛夏还是冬日,都呈现出最极端的一面。可以干旱无雨,河床龟裂千里,瘟疫横行。也能冰雪坚硬,衣不蔽体地饿殍遍野,缺水失去生机。
完全适宜生活的城镇很少,它们大多集中在洲楚所管辖的区域,故而西凉想尽办法侵占,即便他们已在自身辖地得到了极其丰富的矿脉贮藏。
毕竟只有活下去,无限地争夺适宜居住的土地,才能再论宝石璀璨,风景独秀。
“深夜野熊出没,它们畏惧火苗。”
“只要在入睡前点燃蜡烛,火焰会减少他们攻击的几率。”燕羽衣解释道。
萧骋:“减少几率?那么意味着它仍有可能攻击吗。”
“是。”
燕羽衣点头:“有些熊很聪明,能够辨认火焰是否会对它造成伤害。”
“顺利迈过畏惧的,则会在攻击人之前,先毁掉火堆。”
“不过景飏王殿下不必担忧,我待会会先休息,方便夜里守夜。”燕羽衣见萧骋脸色微沉,旋即话锋一转,心平气和道:“我不会让自己死在这。”
萧骋目光放在燕羽衣肩头,从上到下审视般扫了遍,怀疑道:“本王听说体型硕大的熊,身高甚至能破三米,届时若熊破门而入,燕将军这身板,真能扛得住熊那一爪子的攻击吗。”
“可以。”
燕羽衣将火折揣进蹀躞带中,往左手边去,果然在萧骋所说的角柜中找到棉被,但只有一床。
木床用灰布覆盖,掀开便能用,他裹着棉被拖鞋上床,当着萧骋的面睡下,淡道:“现在我睡觉了,王爷自便。”
燕羽衣这套动作来得过于行云流水,令萧骋始料不及,才说了个“你”字,满室便只剩均匀的呼吸,以及隔墙呼啸的狂风。
只是呼吸过于急促,一声盖过一声,渐渐比风更显眼。
少顷,青年埋在氅衣里的脸红得不正常,胸膛剧烈起伏,唇齿微张,额前细细密密布满汗珠。
萧骋走到床旁,手背放在燕羽衣唇畔半寸,灼热滚烫的气息扑撒而来。
竟是发烧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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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燕羽衣烧得厉害,整个人似被从水里捞出来般。
“滑雪不是挺能耐的吗。”
萧骋用烧开的热水浸湿了贴身用的帕子,扶起燕羽衣,将他脖颈的汗擦拭干净,说:“手。”
“家主。”燕羽衣忽地睁开眼,小声抱怨。
“阿娘,家主欺负我……”
“什么?”萧骋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羽衣含混地重复:“家主今天又没有回来吗?为什么他总要进宫,进宫便半月不再回来,我……我不想……”
高热中的人说的话普遍没什么逻辑,脆弱的时候哭爹喊娘是常事,萧骋耐心有限,在燕羽衣的催促下连着回应几声后,无论他再呓语什么,他都不再开口。
昨夜秋藜棠处理伤口,不赞成带燕羽衣下山,病人病情有时不能从肢体反应得到准确的答案。
有些人心气足,不达目的不罢休,极度紧张兴奋的情况下,根本意识不到身体已近岌岌可危的边缘。
诊治之前,萧骋也不是没见识过燕羽衣濒临状态的深度反应。
明珰城外鬼魅一击,险些要了他的命。
那年和亲使团抵达大都,夜宴之上直接挑衅潮景帝,足以见得此人行事果断狠辣。滑雪敢直接跳下山崖,且极有可能是个亡命徒。
洲楚皇室依仗的燕氏,竟然生出了个拿命当玩意的少主。
燕羽衣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梦让他从幼时牙牙学语,再至垂暮终年,走过整个漫长人生。
以至徐徐转醒,见得眼前眉目深沉的男人时,问他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