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司徒用最快速度喝完,把酒杯倒扣了一下,示意对方自己一滴都没有剩下。对方收了收眼底的诧异,继续揶揄任司徒:这不挺爽快的么?刚才作什么作?还骗我说不会喝酒……
任司徒这种认死理的人,根本就不搭他的话,继续揪着自己唯一想问的问题不放: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时钟在哪儿了吧?
对方叹了口气,估计是彻底败给这一根筋的女人了,顿了顿之后,他恢复正经道:……他喝醉了,孙秘书刚搀他离开,应该已经到停车场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这女人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她自己则是调头就跑——看得这男人又是摇头又是无语的笑,心里更多了几分好奇:这女的到底和时钟什么关系?
***
又一个从宿醉中醒来的早晨。
时钟慢慢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头痛,他倒不觉得有多难受,只是有些口干舌燥。随即他便垂眸扫见了搁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对此,时钟倒是挺诧异的,孙秘书终于细心一回,知道给宿醉的人备一杯水了。
他拿过水杯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这是解酒的蜂蜜水,还是温的——这绝对不是孙秘书那个糙爷们做得出来的事。
时钟捏了捏紧绷的眉心,正欲把水杯放回,耳边就传来了吱呀一声、细微的开门声。时钟放眼看去,稍稍一愣。
竟然是个女人……
竟然是……
任司徒。
她见他醒了,也就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他,声音柔柔的——她还真不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你再睡会儿,我刚煮的那锅粥煮砸了,我在煮过。
时钟忍不住又捏了下眉心,确认自己没认错人,语气随着表情一道冷了下去:我记得昨晚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任司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可下一瞬,这女人就用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没脸没皮对付起他来:没错。你是说的很清楚。我们之前的关系彻底两清了。所以现在,换我追你。
她是特别理所当然的语气和眼神,被她这样看着的时钟忍不住微微一皱眉。
任司徒终于准备好了一顿还算看得过去的早餐,虽然其中的一半都是现成从外面店里买回来的,但好歹如今放眼望去,一桌满满当当的碗碟,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前一次进卧室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时钟至今还没从卧室里出来,该不会真的睡回笼觉了吧?
任司徒对着光可鉴人的冰箱整理了会儿仪容,径直走向卧室,打算提供再一次的叫醒服务。可她敲了敲房门,并没有人回应,她只好推门进去。
悄声走过门前的走廊,拐过拐角之后,任司徒不禁一愣。
时钟应该刚洗过澡,正在换衣服。从任司徒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这个男人穿着西裤,裸背,脖子上挂着一匹毛巾,有水珠从头发上径直低落,顺着壁垒分明的背脊滑下。
任司徒并没有出声,他却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又很快回过头去,打开专门挂衬衫的衣柜,扯了件衬衫穿上。
任司徒见他很快扣好了衬衫,又去选领带,唯独不搭理她,她只能作势咳了一声:饭做好了。
我急着出门,你自己吃吧。他对着镜子系领带,没有看她,还有,麻烦你吃完把你用的碗筷洗了。
啊?任司徒有点反应不及。不仅仅是因为他说的话,更因为他十分冷淡的语气。
家政阿姨总是禁不住沈沁求,把我这儿门禁卡借给沈沁。我已经把她辞了。你用了碗筷不洗,难道要我替你洗?
……
任司徒其实一向觉得自己挺坚强的,可没想到他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能令她瞬间感到莫名的尴尬、委屈、颜面尽失。以至于时钟已经换好了一身行头,径直而来与她擦身而过,任司徒才勉强调试过来,语气尽量平和的叫住他:那中午呢?你回来吃么?
估计要忙到晚上。
摆明了是告诉她,她不用等到中午,待会儿就可以走了。任司徒就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直接跟他装傻充愣:那好,我到时候做好晚餐等你。
这时候的时钟才终于肯偏头看她一眼,但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逡巡了几秒,便淡然地收回:随便你。
说完便不再做片刻的逗留,直接绕过她走了。
任司徒都不知道自己真的一等就等了一整天,是在跟时钟争口气,还在跟自己较劲。盛嘉言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任司徒就只能说自己在忙,都不敢说别的,以免自己一开口就露馅,
做女人做的像她这么糟糕,或许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她为了抽出一天空来时钟家里做这些,孙瑶又远在横店,她只能把寻寻拜托给盛嘉言,让盛嘉言帮忙照顾一天。同时还不敢告诉盛嘉言她真正在忙些什么,毕竟盛嘉言要是知道她跑来做这种热恋贴冷屁股的事情,肯定是不准的,自然也就不会帮她照顾寻寻了。
挂了盛嘉言的电话后,任司徒去了趟超市,估计是因为家政阿姨被辞退了,沈沁又不被允许进入这里,时钟家里的冰箱如今空的就只剩两瓶矿泉水了,任司徒一采购就采购了两大袋东西回来。
之后看了会儿电视,便无所事事地在这间上下两层大平层打通了的公寓里闲逛。公寓够大,足够她逛一逛消磨时间。
任司徒之前每一次到这儿来,都是来去匆匆的,还真没有好好参观过这里,进入书房后她确实是惊了一下的。
书房的空间足有两个卧室这么大,任司徒完全想象不出原来那么不爱念书的一个人,如今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藏书——
甚至还有漫画书。
任司徒看着那一排漫画书的书脊,随便抽了本出来,一看封面就忍不住笑了。这些都是她原来在学校后门的漫画屋里借的书。
里头还夹了她当年临摹的人物素描。
那时候他带着她去故地重游,漫画屋的老板娘还在感叹某个小伙子在她那儿买走了一溜旧书,如今任司徒看着那一张张保存完好的素描,之前被某人的冷言冷语伤到的心似乎得到了满满的慰藉——她看过的那些漫画果真都是他买走的。
其实如今再返回去看这些漫画,任司徒确实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她把漫画书放回书架,眼见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便直接卷袖子进厨房去了。
其实任司徒心里是有准备的,做饭的时候一直问自己,他如果真的狠心不回来吃饭或者真的忙到不能回来,她这顿晚餐落了空,她该怎么办?
可与此同时,任司徒心里总有个不怎么甘愿的声音在安慰她:他不是这么狠心的人,不会真的舍得这么对她的。
直到做了三遍、任司徒才终于成功做出了还挺像模像样的四菜一汤,她坐在餐桌旁,托着腮等着,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慢慢地在她眼前彻底凉掉,任司徒心里的那个安慰的声音也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他还真的舍得这样对她。
任司徒摩挲了半天手机,终于忍不住发了个信息过去:你什么时候忙完?
这样漫无目的的等下去,原来一点也不浪漫,也不感人。索性直接问了。短信刚发送出去没一会儿,任司徒的手机就响了。任司徒火速拿起手机,却在看清是盛嘉言发来的微信后,眼里刚升起的希望的火苗又噌的熄灭了。
点开盛嘉言的微信,耳边响起的还是盛嘉言一贯的温润的声音:你忙完了吗?寻寻今天玩得有些疯,我们现在才准备回家。待会儿做晚饭要不要算上你的份?
任司徒想了想,清了清嗓,不要让自己声音露出什么不好的端倪,这才回了条语音:不用了,我应该没那么快忙完。
盛嘉言很快又回:那大概要几点?太晚了的话我去接你吧。
估计盛嘉言说完上面那句话之后又下意识的觉得不妥,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能随意接送她上下班了,于是还不等任司徒听完他上一条语音,盛嘉言又迅速的补上了下一条:我是说,你如果太晚下班的话,让时钟去接你吧。你自己一个人不安全。
任司徒忍不住苦笑,若是被盛嘉言知道了她和时钟之间现在是个这样的状况,盛嘉言是会骂她傻呢?还是会笑她活该?
***
', '>')('时钟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晚上11点。
曾和女星有染的李局前段时间被人实名举报,如今正在接受调查,他手头上这个押上了他全部人力、物力、财力的商业地产项目和李局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如今自然是备受牵连。
李局接受调查一事至今还对外保密,若不是知情人士稍稍向他透露了一些,他至今还不知道银行对他的贷款总是出各种问题的原因。
谁说的情场失意商场就得意?
狗屁。
时钟出了电梯,正烦闷地想要把门禁卡、手机往柜子上一丢,低头却看见了静静摆在那儿的一双女鞋。时钟的动作不由得一僵,顿了顿后,他把手上的东西轻放在了柜子上,换了鞋进去。
其实不难确定女鞋的主人现在在哪儿,公寓里只有厨房那儿亮着灯,时钟循着灯光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她了。
以她的性格,真的愿意等到这么晚,时钟是诧异的。他正欲板起脸色,却看见此时此刻的她正趴在餐桌上,像是睡着了。时钟的表情便随之和缓了下去。。
要是他这个商业地产项目完蛋了,中鑫也就完了,他也就完了。这个女人……他似乎也就没有资格再向现在这样,随意地走近她了。
时钟慢慢走近,无声地拉开她身旁的座椅。打开盖在餐盘上的盖子,是卖相不怎么好的四菜一汤,早就已经凉透了。时钟尝了一口汤,眉头就不由得一皱,但他只是稍稍顿了顿而已,最后还是把那一勺汤喝完了。
米饭一直在电饭煲里热着,时钟给自己盛了一碗,他今晚忙的还没顾得上吃饭,本来就饿了,更何况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时钟就这样配着凉了的菜无声的吃着,动作很轻且始终沉默,直到最后时钟轻轻地把碗筷放下,这女人还趴在那儿,睡得无知无觉。
她的侧脸被垂下的头发挡住了,时钟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把她那缕头发拨到耳后去,可手伸到一半,他又顿住了。
他的手是僵住的,脸上是平静的,读不出什么表情,就在他终于一咬牙决定收回手时,这女人搁在餐桌上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这女人因这恼人的铃声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即将悠悠转醒的样子,时钟倒是足够的眼疾手快,立即倾身过去拿过手机,把手机拨到了静音。
不一会儿再看她,蹙起的眉心已渐渐平展了下去。时钟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是盛嘉言的来电。
不等他挂断、也不等他接起,盛嘉言的来电便停了,时钟眸色深深地看着屏幕上的这则未接来电,思忖了片刻之后,回拨了过去。
盛嘉言应该等的挺急的,时钟这通电话拨过去,等候音响了半声对方就接起了:你还没忙完么?都这么晚……
时钟冷冷地打断了他:过来接她走。
……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令手机那头的盛嘉言陷入了长足的沉默。
此时此刻的盛嘉言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正对着关了声音的电视机,电视屏幕上斑斓的光线衬得他的侧脸很立体,也很僵硬。
盛嘉言反应了很久,才用一点听不出喜怒的声线,立场明确地说:她和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那不打搅你们,我先挂了。
可正当盛嘉言要挂电话时,时钟那又冷了几分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过来接她走,我不想看到她。就这样。
盛嘉言下意识的一皱眉头,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盛嘉言望一眼饭厅,餐桌上还搁了很多菜,都是合任司徒胃口的几样,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寻寻此刻早已经在客房里安然入睡,因为之前寻寻经常在他这玩到太晚而不得不留宿,客房里有他全套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只是那个女人,却早已连他家的钥匙都还给他了——为了那个叫做时钟的男人。
可是如今这个男人却对他说:把她接走???
盛嘉言进客房看了看寻寻的状况后直接就出了门,开着车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电话只能打到孙瑶那里。
孙瑶要去外地拍俩月的戏,这事还是寻寻告诉他的,盛嘉言的这通电话去的正巧,孙瑶刚下了戏,正在和同组的人去吃火锅的路上,孙瑶一边还在和旁人谈笑,一边表达了对盛嘉言打去的这通电话的诧异:盛大律师,你几百年没给我打电话了,这是怎么了?月亮打西边出来了?
盛嘉言的声音全不似她那般打趣,一派的严肃:任司徒和她男朋友之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孙瑶被问得一愣。
随后盛嘉言便一路开这车,一路听着孙瑶或愤慨、或无奈的把事情的原委大概地解释了一遍,盛嘉言越听脸色越不好,孙瑶差不多讲完了,盛嘉言差不多也快到目的地了,他挂了电话,拐过了前方的十字路口便看见了那栋公寓楼。
他上次来到这里,还是因为他打电话给任司徒,电话却被出租车司机接了,说这位小姐喝得烂醉,让他赶紧来把她弄走。
当时他来接她,自认为做了有生以来最自私的一个决定:删掉了时钟打给她的那通电话。其实那之后知道了她和时钟还是走到了一起,他内心的感触很复杂,既有一丝欣慰,欣慰于自己那一次的自私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幸福,又有一丝落寞,落寞于她对他的感情,终究是转移给了另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他的感触又多了一分,那就是后悔,自己当时何不再自私一点,彻底毁掉她和时钟的一切可能?
时钟并非她的良人,她又何苦要去放低姿态挽回?
***
任司徒是被人温柔地唤醒的。
司徒?
司徒?
任司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还是:他终于回来了……
可当任司徒悠悠地睁开眼睛的同时,她蓦地意识到,时钟不会这样叫她,而那个温柔地唤醒她的声音,分明属于——
任司徒彻底清醒了过来,蓦地一抬头,果然看见盛嘉言站在她面前。
盛嘉言对上她的目光后,只柔柔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他的表情那样自然,似乎真的完全没有必要解释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可任司徒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问题?你怎么……任司徒环顾一下四周,确认自己是在时钟的公寓,……会在这儿?
一提到这个,盛嘉言终于还是没人住叹了口气:他让我来带你走。
……
任司徒万万没想到,一直很不得把盛嘉言丢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以防止她和盛嘉言再有交集的时钟,如今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错愕和失望到底哪个更多一点?任司徒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语气反倒平静了下来:那他人呢?
他说去楼下买包烟,回来的时候不希望再看到我们两个。
盛嘉言说完,再看任司徒,觉得她连瞳孔里的光都微微有些僵住。盛嘉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问了:或者……你在这儿等他回来?我去楼下车里等你。
任司徒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始终下不了决定,直到这时余光瞥见了搁在开放式的流理台上的那几个脏的餐盘——
是她今晚做的那几道菜时用的器皿。
顺着碗碟向下看,便是厨余桶。她做的菜全被倒在了桶里。
哪怕他只吃了一口她做的菜,她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顿感无力回天。又或者她真的不擅长倒追这种戏码,在看见被倒在厨余桶里的东西时,她就已经退缩了。
眼看任司徒一言不发地起身,却不是朝玄关方向走去,盛嘉言不由得问:你去哪儿?
任司徒并没有回答他,就这样沉默地绕到了流理台,竟卷起袖子洗起了那几个餐盘。
盛嘉言看着她那看不出情绪的背影,难免有些错愕。任司徒也很诧异自己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洗盘子。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莫名地回想起早上时钟离开时说的那句:你用了碗筷不洗,难道要我替你洗?
如果他们以后再也不相见,这句话就会成为他们这辈子进行的最后一次对话……自己就满足他这个要求吧,洗干净餐盘,也就等于不留下任何一点她来过的痕迹。任司徒这么想着,就有一滴眼泪啪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洗几个盘子都能洗到哭出来,她也算是史上第一人了。幸好那滴眼泪很快就被流水冲走,不留一丝痕迹,她把餐盘放进消毒柜,回眸对盛嘉言说:不等了,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