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又看了看顾兴旺身边的其他人,又道:“前些年听我老爹提过一嘴,说您已经不做走镖的生意了,没想到您还在干着。”
顾兴旺笑着道,“我早就不是做走镖的年纪喽,这次是带着族里的几个小辈来府城买东西的。人啊,得服老,我现在手脚上的力气,可没年轻时候有劲了。”
男子笑笑道:“可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顾兴旺倒了一杯酒,给男人递过去。
男人也没有多客气,结果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得劲!”男子低声道。
顾兴旺笑道:“你小子的酒量还是这么好。”
紧接着他就笑着和姜余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我大侄子张顺,我年轻的时候做过走镖的镖头,我和他父亲是相交的兄弟,虽说有些年没见面,但情谊可不减啊。”
“走镖”是指护送人或货物上路的俗称。
那些往返多地行走的货商,在外出做生意的时,就会请镖局的镖师在路上护送自己和财物,以确保安全。
走镖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走镖的人基本都有些功夫在身上,否则也不敢去做这种危险的工作。
而“镖头”顾名思义,也就是镖队里领头的那个人。
姜余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次他们几个出远门来府城,顾里正特意让兴旺叔做领头的人,原来兴旺叔这么厉害的吗?
他之前也听其他人说过,兴旺叔年轻的时候做过走镖的生意,后来有一次意外受了些伤,这才慢慢不干了,开始在村里娶妻生子,安心过日子。
可他没想到兴旺叔年轻的时候竟然还做过镖头。
顾兴旺已经和张顺开始攀谈起来,问道:“你爹怎么没来,他这个大老板,不会又在什么地方发财吧?”
张顺的老家在清远县,清远县虽说也是宁华府的管辖,但是清远县距离府城不仅路途遥远,而且道路也极其难走。
从府城前往清远县没有水路,只有荒无人烟的弯曲山路。
因为从清远县到府城要翻过一座山,所以那些年张顺的父亲做走商生意时,经常请镖队护送,生怕路上出现什么问题。
再加上顾兴旺是镖头,两个人这么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
顾兴旺想起当年的事情,脸上闪过几分怀念的神色。
此时,张顺脸上却露出苦涩的表情。
也许是刚刚喝的酒有些劲大,也许是来府城路上太过于艰辛,也许是他自己内心的愁苦。
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长辈,张顺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我爹他已经不是什么大老板了,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出门做生意了。”
顾兴旺喝酒的动作一顿,此时,他才真正仔细看向眼前的大侄子。
现在是晚上,客栈里虽说点着油灯,但是光线到底有些昏暗,很多东西看不真切。原先顾兴旺以为张顺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是着急赶路的原因造成的。
可是现在他仔细再看,便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张家三代经商,到了张顺这一代已经攒下了不少家财,张顺从小到大过的日子不能说是过的锦衣玉食,但也是吃喝不愁的。
可眼前的男人呢,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浑身上下风尘仆仆,衣服穿的是最普通的棉布,上面还可以看见几个补丁。
“什么情况?”顾兴旺目光微沉。
张顺苦笑一声,心想家里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反正整个清远县没人不知道他们张家的事。
“三年前,我四叔突然迷上了赌钱,那时候我们全家都不知道这事,还以为四叔和以前一样不着家,是在县城那勾栏院里呆着,谁能想到他竟然是泡在赌坊里。”
张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时候我爹在外面做生意,祖父身体不好,大伯、二伯忙着争家产,谁也没注意四叔到底干了什么事。直到有一天,县城的王财主突然带着一大批人上门,开口便说要收房收地。也就是那时我们一大家子才知道,原来四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从我祖父那边拿了房契和地契作为抵押,全部输给了赌房。”
顾兴旺面容严肃,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姜余惊讶的张大嘴巴。
张顺看着面前的空酒杯,道:“我四叔不仅输了家里的房和地,还欠了赌坊一大笔银子。如果我们交不出那么多银子,他们就要把家里的女眷带走。那赌坊背后有人,我们惹不起。于是家里便开始变卖其他东西,东凑西凑的,算是四叔的还清了赌债。”
张顺看着顾兴旺露出震惊的表情,但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心情到平静了不少。
“祖父被气的身子当场就不行了,硬是最后强撑了一口气,做主分了家,不让四叔继续连累我们几房。家财全没了,后续的生意被人打压,我爹又生了一场大病,幸好当初家里还有一些祭田,我们一家现在都待在乡下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