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额,就是刚刚您说的那个,我有点疑问……
孟河生有些摸不着头脑,紧张兮兮道。
刚刚?
姚知章心里生出不祥预感。
对啊,您刚刚到我船帮总部来……
孟河生低声道,还往后面看了看,看有没有旁人。
这巷子里除了姚孟二人,就只有姚知章的车夫。县令的车夫,自然是他的心腹自己人。
姚知章眼睛一眯,刹那间想明白了许多:
我刚刚,没有去过船帮。
什么?
孟河生目瞪口呆,心里之前压下的疑问同时泛起。
姚知章已经猜到刚刚的是假冒的,恐怕已经先去过孟河生那里,而眼前这个则是被蒙蔽的真人。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和眼前人对过几件秘事,确认眼前这人的确是真的孟河生,才眼睛几乎要喷火一般:
这贼子!差点着了他的道!本官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不远处,谢渊和司徒琴携手看着里面的场景,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可惜了,就差一点。
至少确认了他们的确勾连甚深,背后是大有文章。
司徒琴遥遥谢渊的手臂,以示安慰: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看来假扮别人是有一手的。
两人留在县衙外监视,不过发现孟河生和姚知章讨论一阵后,虽然各自因为被耍了一通怒火冲天,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一个回了县衙里,一个回了船帮。
县衙里衙役差官来来往往,谢渊也不知这其中哪个会是去给钱先生报信的,只得暂时和司徒琴回了客栈。
今天虽然没直接找到那些被拐走的人,以及那所谓的钱先生,但是收获也不小。
谢渊和司徒琴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等着上菜。
司徒琴微笑道:
一天就确认本地县令和龙头帮主勾结拐卖人口,还找到了幕后之人的线索,只是没有实证,这个进度,十分可观了。
谢渊微微颔首,沉吟道:
只不过今天之后,两人肯定加强警惕,想从他们和周围人的动向找出线索,可能不易。
我们找不到,让他们自己暴露吧。
司徒琴微微一笑。
怎么说?
谢渊见司徒琴似乎有些想法,感兴趣的问道。
司徒琴抿了口茶:
现在相比我们,他们恐怕是更着急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谁在追查。
所以……
谢渊眼睛一亮。
咱们公道门才去敲过登闻鼓,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我们再根据他们的行动,做出相应对策便好。
司徒琴笃定道。
谢渊点了点头:
不错,找不到人,他们才更着急。毕竟看样子,他们是绝对不能忍受走漏消息的。嗯,等到最后,等不住的一定是他们。琴小姐果然聪慧,我刚刚还想着实在不行就用强,绑了他们,反客为主,刑讯逼供。
司徒琴莞尔一笑:
谢镖头明明胸有城府,结果这么喜欢用强。
谢渊看着司徒琴清纯灵动的大眼睛,似乎没注意到话里的歧义,心里有些触动。
他还没说话,旁边掌柜的亲自端着几碟菜,送上了桌子。
菜来咯!两位客官久等了。
谢渊等菜摆好,客气的谢过掌柜,却见他不急着走,笑眯眯的说道:
两问尊客远道而来,还请尝尝我这儿的乌河特色烤鱼,既实惠、又美味,外地决然吃不到。
谢渊果见几碟大菜里有一道烤鱼,但他们并没点这个,于是挑眉道:
掌柜的,这烤鱼我可没点。
那掌柜的一脸微笑:
这菜算我送两位的,不收钱。
司徒琴眼睛一亮,笑盈盈道:
那就谢谢掌柜的啦……
谢渊一挥手制止了她,心里暗骂这个吃货,随便就被收买了。
要是生在这里,你最先被拐跑!
他心中微微警惕,笑道:
掌柜的,无功不受禄,怎么还送菜的?
掌柜的抚着胡须,呵呵笑道:
两位从南山县远道而来,那地方我去过,山清水秀,遥看南山,秀丽非常,嗯,饭菜也好吃……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略微尴尬,两人其实谁都没去过南山县,随便胡诌了个天远地远的地方报个假门派而已,也不知这掌柜说的真假。
掌柜的继续道:
我见二位客官从南山县好地方来,便心生亲近,再加上二位点菜慷慨,呵呵,还要了两间天字上房,自然要免费请二位尝尝我这儿的看家手艺。
原来是看二人是大客户,送了点小礼品?
谢渊心下信了几分,不过还是继续观察。
司徒琴笑道:
天字号房我怎么感觉你还不想卖一般?入店问你,你开始还说只有一间,我们就说换一间地字号,你又说有了,真是奇怪!
掌柜的微露尴尬,随后抚须笑道:
看来这位女侠是第一次出门?实不瞒你,按客店规矩,要是有年轻男女同来投店,看起来彼此投缘的话,咱们往往会说只剩一间……呵呵。
谢渊一口茶几乎喷出,却见司徒琴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了一会儿,忽然俏脸绯红,瞟了谢渊一眼,轻哼一声。
她虽然面有娇色,但也经过易容。虽然比不及天隐术,但至少看不出本相,只是一名还算清秀的邻家女孩,故而并不扎眼。
司徒琴虽觉害羞,又觉这潜规则有趣,睁大眼睛问道:
那你平白少卖一间天字号房,岂不是大大损失?
女侠有所不知,这事情成了之后,往往第二天男客春风满面,对客栈感激涕零。这时候的客人,是所有客人里最大方的,天字第一号的大方,比什么婚丧嫁娶、高升高中的客人都大方得多,稍微推销下吃食酒水,就捡店里最贵的卖,客人付钱绝对没有二话!呵呵,男人嘛……这样赚,赚得比天字号房多得多了。
这下别说司徒琴,谢渊也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奸商,简直是将人心拿捏到位了。
他笑道:
掌柜的倒是敞亮。
掌柜的直接在旁边坐下,摆了摆手:
呵呵,我看二位面善,多说几句罢了,也不是什么秘密。本来嘛,这事你情我愿,说不定就差小店来助力一番,捅破窗户纸,结成良缘。那话怎么说的?助人成婚,胜造七级浮屠!
谢渊和司徒琴都是莞尔,这掌柜迎来送往,见多识广,说话有趣,十分健谈,倒是个好的谈伴。
两人想的行走江湖,内容之一也就是这般,见识不同处风光人文,故事饮食,与不同人萍水相逢,谈天说地。走到他处,便成难得回忆。
谢渊和掌柜的聊的高兴,又见他是本地人士,见识极多的模样,心中一动,低声问道:
掌柜的,问你个事。
石少侠,但问无妨!
掌柜的抚须笑道。
关于乌河老是有年轻女子和幼童幼女走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谢渊眸光一闪。
掌柜本来轻松的脸色突然消失,变得严肃。他左右看了一看,见大厅里没两个客人,然后才盯着谢渊:
石少侠,你是打听着玩儿,还是……就为此而来?
谢渊微微一笑:
掌柜的何出此言?
南山县都快到蜀州了,咱们这过去就是雁州,一北一南,相距何止千里?寻常旅人不会到这来,而且你们又叫什么,叫什么‘公道门’……
掌柜的嘀咕道:
口气不小哦。
谢渊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打听着玩儿又如何?为此而来又如何?
如果是前者,我就和二位讲几个光怪陆离的假故事,大家笑一笑就过去,你们继续行你们的路,我继续做我的生意;如果是后者……
掌柜的脸色无比严肃:
我劝二位不要初生牛犊不怕虎,自不量力,害了身家性命!
本来言笑无忌的掌柜,话说的几乎变得难听起来。
忠言逆耳。
他不想这两个投缘的年轻人掺和进来。
谢渊神色一动,故意道:
我还不信,这里真有强人?能奈我何!
石老弟,你听我一句。
掌柜的十分认真:
这两年来了好些热心肠的想替咱们乌河出头的少侠,也有住在我这小店的。只是最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乌河水深,绑上石头,是浮不起来的。
我不是吓你,小门小派我都不说了,云山剑宗,你当知道么?个个都是天骄,人人能成剑仙,咱云州的第一宗门,天下第二剑宗!
掌柜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却十分压抑:
当时云山剑宗也来过一个少侠,那一次,我真的以为咱们有救了。可是,即便是云山剑宗的天骄高徒,虽然全身而退,却什么也没改变,只得黯然离开。至于其他人,许多已然永远留在了这里,喂了乌河的鱼……
石老弟,如果你想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是真的,但你管不了,永远也管不了。这事情不是云州和雁州的事儿,你以为云州府的老爷们不知道么?只是乌河顺流而下,直通大江,一路过的是汉口、金陵,江南繁华,吸引了多少人去?多少人呐……
掌柜的长叹一声,该说的已经说尽:
石老弟,你年纪轻,或许气盛,但不要盛在此处。除非你自认胜过云山剑宗的那名高徒,公道门背景也高过云山剑宗,不然不要自误。即使是宗师,这事也管不了……千万记住了。
掌柜的有些郁郁,拍了拍谢渊,语重心长的再嘱咐两句,回身去了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打起算盘。
只不过听那声音,有些杂乱。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也无心闲谈,匆匆将一桌饭菜扫尽,只是再没动那乌河烤鱼。
两人回了房间。
看来乌河百姓苦此事久矣。
谢渊摇头轻叹,显然想起了云照的于春生和金刚门,渐渐抿起嘴。
但哪怕是于春生和金刚门,似乎也远远不及乌河这里黑手嚣张。
云州府也知道,但是管不了。如果掌柜的不是夸大其词,那这水深不是乌河之水深,而是大江之深。还连着江南么……
司徒琴眉头微蹙,不同于大多数的姑娘,她可不喜欢江南,那里有她最讨厌的东西。
谢渊也轻哼一声:
官府管不了,我来管!我还不信了,治不了这群官匪勾结、蝇营狗苟的东西。
司徒琴美目流转,微笑道:
谢镖头准备怎么管?
谢渊眼中煞气一现:
实在不行,那就用强!反正我是通缉犯,一回生二回熟了。
司徒琴听了,饶是心情不算轻松,也有些忍俊不禁:
审贪除恶是妙手,百姓青天谢镖头!我看皇帝该给你一把尚方宝剑,大大嘉奖才对。
那不如给你大伯写封信,要点赞助?嗯,若是你请他遣御使来查,这里的事情不迎刃而解?
谢渊半开玩笑道。
司徒琴摇摇头:
或许吧,不过我不愿和薛家再多联系,现在就是白身。而且这里的事情要是真的连到了江南去,就是他派人恐怕也不好解决……
两人都是有些肃然,如果这里还牵扯到了八大世家,幕后黑手竟是这等势力的话,那两人也要小心了。
这掌柜的心善,说了许多不该说的,我初时不以为意,现在觉得也该警惕。如果事有不谐,咱们尽快离去,反正咱们后面有人。
谢渊认真道。
李星拓说了让他随时回去求援,有靠山不用,那是白痴。
宗师也不够看,那飞龙榜宗师够否?
两人商议一阵,都对乌河拐卖案提高了警惕,不再当成普通的历练。
聊了一阵,天色渐晚,望着窗外银月高悬,谢渊有些犹豫。
司徒琴见谢渊这副模样,瞬间警惕,她本坐在床上,登时拉了拉被子,声音都变调:
喂,谢镖头,咱们可是订了两间房的。天字房,很大……嗯,我这间很小。
谢渊迟疑道:
是啊,可是……
没有可是!一张床只能睡一个人!
司徒琴脸有些红:
掌柜的都说过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哼,男人。
谢渊失笑,摇头道:
我可没想这些,我只是在想,或许今夜会有人找上门来,咱俩最好就在一个屋子里。
今夜就会有人上门?
司徒琴秀眉顿时一蹙:
我还道会是明天有人前来问询。
如果这里的黑幕真有那么广的话,那他们的手段就不能小觑了。出门在外,不得不防,多一手并不损失什么。
谢渊解释道。
他镖头不是白当,数月行镖生涯,虽然不算太久,但许多腌臜手段都见识过了。
镖客明晃晃的拉着宝贝走,见过的风波麻烦是普通武者的十倍,谢渊的江湖经验,不说比初出茅庐的司徒琴,比许多老油条都不差。
司徒琴聪慧非常,从善如流,当即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确实该小心为上,咱们刚刚才说过的。
谢渊见她认可,便起身去隔壁收拾东西,布置了一番,然后回到司徒琴的房间,见司徒琴已经把她带来的古琴取出摆好。
这琴比她在家里弹奏的那把千年古琴似乎要小些,看起来轻便不少,置在膝上也不费力,平时装在盒子里背在背后或放在马上,也不算太占地方。
见司徒琴按他所说已经全副武装,谢渊欣慰的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颔首,然后谢渊就将蜡烛吹灭。
一片寂静中,谢渊坐在桌旁,司徒琴盘膝榻上。
借着透窗而过的些微月光,谢渊能看到司徒琴朦朦胧胧的美好身影。看不真切、半遮半掩,却平添神秘与诱惑。
屋内无声无光,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互相可闻。
黑暗中,司徒琴忽然开口:
谢镖头,你真不是找借口来跟我挤一屋?
这房间也挺大的……不是,你当然知我真意。
谢渊低声道。
哦……
司徒琴长长的哦了一声,房间内恢复了寂静。
突然,司徒琴又问道:
原来你不想跟我一间房?怪不得一说没房,你立即就说来一间地字号。
啊这……
谢渊见司徒琴语气飘飘忽忽,模棱两可,突然大为伤脑筋。
这该怎么说?我是想和你亲近的?这话真能对贵胄王女说出口吗?怕不是又得轻浮之名?
可是要说不想,没有从心不说,司徒琴语气好像也是不满?
他突然想起圣人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还是练功简单啊……
正头脑快速转动、思考该怎么回答时,谢渊突然耳朵一动。
他和司徒琴同时动了动脑袋,在黑暗的房间中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真来了。
人不少,有高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