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将扫帚随手扔回了墙角,喜滋滋地捧着一枚银元,毫不犹豫地将原定计划中收拾安德鲁这件事抛诸脑后。她浑身肥肉跟着喉咙中不成调地小曲一同颤动着,随后,她从柜子里取出了干面包,接了两杯水摆在了桌子上,嘴里说着:谢谢女士的慷慨酬谢。我今天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餐了,就不打扰女士的晚间时光了。
说完,她愉悦地扭头回了卧房,不一会,叶因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叶因在贝拉途径杂物间的时候心曾停跳了一瞬,因为只要贝拉打开杂物间的门,她就会发现杂物间东西被翻动过的痕迹。虽然那些东西都被放回了原本的位置没错,但是蒙在旧物品上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是如论如何都无法复原的。这就是他们露出的马脚。
但是转念一想,其实贝拉在她做客的期间拉开杂物间的门查看的几率并不大。因为,贝拉并不会担心自己以后没有时间处理赃物,却会担心叶因会发现她藏了若拉的东西。
安德鲁将干面包和水递给了叶因,面无表情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副本的期限不知道有多长,哪怕这些食物再难以下咽,玩家都得想办法把它们咽下去。
叶因说了一声谢谢,盘腿坐在床上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神经因为一阵听呤哐啷的响声而突突直跳,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小因的视角。
到此为止,小因已经在铁匠家的房梁上一动不动地蹲守了三个小时了。木偶的腿脚不会因为长期不动而发麻,所以从小因那边传来的画面一直十分稳定。
就在刚刚,画面中发生了一点变化。
铁匠忽然发起了疯!
他的精神本来还十分清明,他像往常一样,往模具之中浇注着铁水,随后推入炙热的火焰中燃烧,再取出来用力敲打。
事情是在哪一刻发生变故的呢?就在单调如一的动作几乎要催眠了叶因另一半的大脑的时候,铁匠忽然将铁器从台子上丢下,坐了上去。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他开始砸自己的双腿!
金属和金属敲击的声音被肉和金属碰撞沉闷的的声音取而代之,没有一会,铁匠的双腿就变得血肉模糊。这本来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是铁匠的神情十分坦然,他在途中歇了一会手,像擦汗一样把飞溅到脸上的血肉擦去,甚至还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眼工作台上的作品,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他的所有动作都和平时工作的时候一模一样,如果忽略台子上那双已经见骨的双腿的话。
从小因的视角看去,整幅画面竟然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平和。
过了一会,又到了要将铁器放入火焰中烧炼的环节了。铁匠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将铁器放入火焰之中,这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铁器就是他的双腿,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双腿放进火焰中,就算他想,他也没有腿走到火炉之前啊。
于是,这位尽职敬业的好铁匠露出了迄今为止第一个为难的表情。
这出荒诞剧一直到铁匠脱力撞倒了旁边的架子,听呤哐啷的巨响通过木偶的小身体传来,落在叶因的耳畔如同雷鸣。
巨响终于吸引来了群众,一个铁匠的邻居从窗户外往里面看了一眼,动作娴熟的扯着嗓子发出了尖叫鸡一般的声音:铁匠的灵魂被魔鬼勾走啦——快去告诉神父!!!!
尖叫鸡惊动了左邻右舍,更多纷杂的声音传入了叶因的耳中。
快去敲钟啊——
他怎么不跟神父说药没有了?
听说是在赶工,想赶完再去找神父要的。
现在神父哪里还有药?
不是前些时候……
那还没到日子呢!
说起来我们家的药也快见底了,真叫人担心。
诸般种种糅杂在一起在叶因的脑海中响起。
过了一会,叶因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遥远的钟声,喧闹的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
马蹄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因有些后怕地往房梁躲了躲,屏住了本来就没有的呼吸。
亚伯拉罕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挡住了所有的光。
铁匠依旧执拗地拖着自己残废的躯体,手中捧着一只仅仅和自己大腿根部有一根血丝牵连的腿要往火炉里放。他面色如金纸,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了湖泊,房间中来了人他也毫无察觉。
亚伯拉罕平静地看了铁匠一眼,这双眼睛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甚至是人类特有的情感。在他的眼中铁匠只不过是一滩烂肉,他还皱了一下眉,似乎在想:这滩烂肉烂得毫无水平,有碍观瞻。
亚伯拉罕的右手举起,轻轻一挥。身后的修士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将铁匠拖出了房间。铁匠的身体像是一个花洒一样,尽职尽责地喷洒着自己最后的热血,当这截半死不活的身体在经过门槛的时候,那突然的一颠像是彻底打散了它的生命力,铁匠的双眼一翻,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