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正是盛夏里,校门口陆续涌出人,其中一个白白净净个头高挑的男生正掂着手里的石子,他斜挎着黑色的背包,五官俊郎而深邃,单人往马路上走。
赵泽!身后有人喊他,害得许多人转头看,丁乐跑的飞快,上来就搂赵泽的脖子,可惜赵泽比他高太多了,丁乐这动作就显的很滑稽。
赵泽侧头,低眸打量着人。
丁乐道:一会有事吗?带你去轰趴。
赵泽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人来人往,丁乐还非要搂着他,他反感的不行,可习惯了,就没在意,道:没事,但不去。
你怎么老这样啊。丁乐被拒绝了,显而易见,他也是习惯了。
一点都不意外的回答。
没兴趣。赵泽直白的说。
玩都没兴趣你还对什么有兴趣?丁乐放手,真是服了,帅到掉渣的宅男还是第一次见。
赵泽笑笑,没理他,继续走,丝毫不为所动,很快就把丁乐给甩开了。
他并不是没兴趣,而是和一群没意思的让他觉得没兴趣。
拐角处停了一辆敞篷车,里面坐着几个成年男人,打扮的比较野,光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些好人,驾驶位的男人先招手,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带着一条纯金的项链,留着浓密的胡茬,道:这儿。
赵泽再抛起石子,一手抓住,毫不留情的砸向了几人,几个男人闷头一躲,就听噼里啪啦车子挡风玻璃被砸的声响,男人操了句,能不能行了?
赵泽走过来,往车门上一趴,双手撑着对里面的人道:没砸死你不是手下留情?
妹的。副驾驶的男人伸手就要打人,赵泽偏头躲过去,让他落了个空。
上车。男人说。
赵泽拿下背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和一群不同于他年纪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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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稚出门两年了。
准确算起来,是两年零一百多天,这期间是回过家的,年前年后,一把手都数得过来,杨家二老是想孩子想疯了,听他今天要回来昨晚上连觉都没睡好。
快中午十二点了,家里的门铃才有动静。
杨母立马过去开门,着急忙慌的,杨父也跟在后面,打开门看见门口两人乐坏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跟你爸还要去机场接呢,这么快就到了?
因为太想你了,我半路就跳机了。杨稚小嘴抹蜜的说,他没怎么变,除了服装上有点变化,以及人晒黑了点,相比较之下吧,他那白的跟鬼似的肤色看起来脆弱,还是这样好看,健健康康的感觉。
杨母直拍他肩膀,实在是很久没见了,上下来回的打量,一点儿看不到别人,还是杨父,看见门口还有人呢,站在一边,招呼道:进来啊,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两人进门去。
杨母这才瞧见沈厌似的,对他一笑。
这几年沈厌跟着杨稚,家里人也都知道,偏见什么的也都被时间给消磨了,杨家二老对他态度没之前的热,却也不算太冷,像是招呼平常客。
杨母倒了茶给二人,先给沈厌上,沈厌迅速起身就去接,不太好意思劳烦长辈,嘴里道着谢。
这几年累了吧?跟着他跑。
沈厌接着茶道:还好。
回来没先回家,先到杨稚家里来了,忠心的不能再忠心。
坐车来的还是人去接的?杨父问。
沈厌应道:打车回来的,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其他人。
杨父点点头:回家看看,家里人都该想了。
嗯,下午回。沈厌说。
杨稚在一边换衣服呢,脱完了外套在太阳底下看自己的胳膊,黑了好几度,整天在外面跑,得太阳光的宠幸,他乐得自在,跑过来往他妈的沙发上一杵,亮着自己的胳膊道:看,妈,我黑了。
他高兴的说。
杨母握着他胳膊:黑了好多呦。
杨稚道:还好吧,还没到我预期的一半呢。
黑点好,太黑就丑了。杨母说。
这还不算太黑,你看沈厌,杨稚给他妈吹耳旁风,杨母转头看过去,杨稚道:他比我黑。
废话不是,人本身就没他白,杨母心想说,杨稚肤色原本就不正常,白的瘆人,跟刷漆似的,要不是他常年在外跑,这要在家里憋一个月,估计更不健康。
沈厌在和杨父说话,两个人聊着什么,没注意这边讲悄悄话的母子。
杨稚跟小孩似的,站在沙发后面搂着老妈的脖子,杨母拍他手,他不松,杨母就顺着他了,杨稚拨着老妈的头发,说道:有白发了。
别揪。他妈打他。
杨稚道:好好好。
他手不老实,叫他妈一会打一下,他就看那几根白头发忍不住下手。
对了爸,你辞官是怎么回事?杨稚突然问。
这事还是他爸打电话来说的,他都不知道,电话里没问清,回来又问一遍。
杨父道:没有什么,就是干不动了,一心不想二用了,专注于老年生活。
多大啊就老了,杨稚说:爸,我觉得你还能干三十年。
你想要我命?老爸玩笑。
嘿嘿,要不我替你干呀,你给我介绍介绍?杨稚说。
你?你有那本事?
爸又看不起人。杨稚哼哼。
杨父道:这话可不对,你爸现在可不敢贬低杨大摄影师。
这两年如果问杨稚的成就如何,他只能回答,还不错,小有所成,名声并不是很大,但是在摄影这个行业吧,有一席之地。
他和他的师父韦楷不一样,他从原先的拍摄景,到后面接触人物摄影,从静态,再到动态,他几乎开始全面的接触,第一年全部用在采集自然景上,第二年彻底走进了人物摄影以及其他更宽阔的范围。
在人物摄影上韦楷没有能帮他的,他属于自学,也去过影楼跟其他摄影师学,进过娱乐圈看其他摄影师的拍摄手法,加上自己的钻研和一小半天赋审美,他出活挺快的。
就在回来之前的一个月,他刚完成了和大牌的合作,对方是一位超模,特约的他,杨稚算是从那里开始被圈里人熟知。
大众所能看到的是图片,一般不会过多关注摄影师是谁,他的名声只有在圈子里才能响,这是幕后行业的普遍现象。
我是什么摄影师啊,在您面前不敢提功绩。杨稚玩笑道。
啧,学会谦虚了,好,杨父说:前一阵还听说你跟名模合作呢,这事有假?
杨母也是兴趣满满的样子,等着杨稚的回答。
杨稚松开手,从沙发后面绕过来,坐在沈厌一旁,道:没有假,超模。
毕竟是大单子,大合作,杨稚也兴奋了。
小家伙,还超模,杨父往沙发上一靠,出息咯。
杨稚笑笑,沈厌望着他,一脸的满足。
对了爸,我听说我大姨离婚了?杨稚提起这个事。
他妈变了表情,杨稚就知道这事已经定下来了,等着回答。
他爸道:嗯,离了一段时间了。
那……杨稚想问的其实是她住哪了,赵泽又住哪了,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因为一些过往没有继续。
知子莫若父,杨父心知肚明的,对他道:小泽跟着呢,分到了笔财产,过日子应该成,你妈也有给接济,不用担心。
哦。杨稚摸摸鼻子,没有再问了。
几个人聊了会天,杨稚就跑去后院了。
他还是那个样,对自己的狗一点儿都不温柔,粗鲁的捧起狗头,吐槽道:你怎么长成包子脸了?伙食有那么好?
芹菜汪汪汪的叫,真亲切,这里的一切都叫杨稚身心舒畅。
他拿手机给芹菜拍照,别动啊,递爪。
芹菜乖乖递给他。
聪明,杨稚给它拍了不同的几张,嘴里念念有词,忘带相机了,用那个拍应该更好一点。
那个洗出来的效果也好,杨稚现在可是专业的摄影师,动不动就职业病,手机完全满足不了他的技术了。
沈厌从客厅里走进后院,看见杨稚在逗狗,他过去蹲在一边,摸着芹菜的脑袋道:长胖了。
杨稚道:嗯,好重,抱不动。
我试试。沈厌说着就上手,回来过的这几次也有和芹菜接触,算是芹菜认可的人了,任由沈厌摆弄,沈厌道:我的天,小公举,你真是胖了不少。
抱起来累死人。
杨稚感觉这一幕很和谐,很美,他盯着沈厌的侧颜,还有芹菜那张可爱的肥脸,他突然手里就痒了,道:你等我一会,我去找相机。
嗯?干嘛?沈厌问他。
杨稚已经跑了:你等我一会啊。
他进门就找妈:妈我那摄像机还在吗?上次旅游那个。
上次?都两年前了,他妈用力回想,反正你走没人动你房间,你要是没带走就肯定还在。
没带走,杨稚上楼去,我去找找看。
果然还在,提着摄像机下来,杨稚直冲院子里跑,对沈厌道:来,我给你拍一张。
沈厌配合道:行啊。
杨稚指挥道:你抱着芹菜,算了不用抱,你蹲在它旁边,按着它脑袋,我给你拍。
很有画面感的杨稚专业的指挥着,沈厌就配合的施行,不多问,杨稚要怎样就怎样,可怜的是芹菜不配合,老是要去舔沈厌,杨稚怒了,吼了声:傻狗!那我男人,你揩什么油呢?!
傻狗表示明白了,再也不敢了,吐着舌头无辜的坐着了。
杨稚开心了,蹲下,找好角度,调好曝光,聚焦拍摄。
杨父杨母在门口看,觉得新奇,知道他们儿子在这行业认真了,看他专业的手法,都欣慰的一笑。
小渣男是收心了,虽然长大了,可性子还是那个性子,但已经,有了一个自己可靠的后路。
他的手上戴了枚戒指,是双环的,和沈厌的是一对。
二老没问,他就从来不会去问他的儿子谈了什么人,跟谁交往,他只负责给他善后,好的坏的,他得罪的,得罪他的,他这个做爹的都能给他善后。
不管他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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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杨稚又约了其他朋友,余俊和刘怡结婚了,没在,也没到场,听说是出去玩了,崔臣和董飞倒是如约而至,几个人聚了聚,见面还是老样子,打听着彼此的情况,关心着儿子们的生活。
董飞不干服务员了,自己开了酒吧,这确实是有本事了,前两年亏了,后来盈利模式改了,又回了本,小赚了一笔,跟自己招的服务员搞了朋友,现在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崔臣一事无成,还是那个爱玩的样子,身边还没人,他表示要玩到自己彻底玩不动的一天,杨稚问他要是碰不到喜欢的真就一辈子这样了?他说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又不急。
确实还能折腾几年,二十五六岁也不算多大。
身边人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这个城市都让人身心舒畅,他们一起聊天,打牌,畅所欲言。
在董飞的酒吧里,杨稚竟然会碰见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他也觉得有点闪眼,那人在吧台拿酒,颜值逆天,长发飘飘,挽了起来,正在和吧台的服务员说着话。
模特界红透半边天的……大嫂啊。
杨稚都听自己师父说过叶胥,摄影界和模特界的关系也是不浅,他师父都啧啧称奇,说起叶胥的时候,杨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有了解过娱乐圈里的事,对叶胥只是知道身份和名字,却不知道能红成那种程度。
估计跟沈岐少不了干系。
他上前去打招呼,叶胥以为自己看错了,都有点不太认识杨稚了,杨稚?
是我啊,嫂子,不,那个……杨稚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好了。
叶胥笑了一声:叫我叶胥就行了。
杨稚点点头,不好意思道:怎么在这?
陪沈岐来的,他和朋友在聚。
哦,沈总也在?
在里面呢,叶胥说:你怎么自己来了,沈厌呢?
他陪我一天,刚回去了,杨稚道:你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叶胥指着自己,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有啊。
他们找了安静点的地方。
你是刚回来吗?叶胥问他。
嗯,最近不怎么忙,回来看看。
沈厌也没说,我和他哥也不知道,你们一切都好吧?
都好。杨稚大大方方。
叶胥道:那就好。
我还是叫你嫂子吧,杨稚不好意思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叶胥比他长几岁,有点不太礼貌,他道:那个,嫂子,我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什么啊?叶胥没明白,他跟杨稚之间没有什么过结。
就是,以前,我算计过你。
什么时候?叶胥压根不知道这事,沈岐也没说,杨稚自己认了。
那个,沈厌那会,我找你出来,其实……就是。
叶胥记起来了,那个?没什么影响啊?你算计我什么了?
他有点懵,完全不知道杨稚在说什么,因为他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以至于叶胥搞不明白杨稚的意思。
看来是沈岐保密工作做的太好,杨稚道:哦,没事,不知道就算了,确实也没什么。
也没有后续,也没有波澜,不知道就好,倒也清净。
叶胥一直云里雾里的。
嫂子这几年事业很好吧?杨稚换了话题。
我还行吧,叶胥有什么顾虑似的,适应的下来。
这人就是该红透半边天,这张脸太绝了,作为一个男人,杨稚看一眼也觉得太美,太艳,叶胥这个人的艳不是魅惑的意思,相反,他身上的气质清新,婉约又温柔的人,艳是惊艳的艳,看一眼忘不掉的那种,要不是他有人了,再往前面几年,杨稚指定要上手钓这个人的。
他这人你就是待着什么也不做,看都能看一天,不带烦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