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战战兢兢地准备回复:弟……弟兄们……
傅义天心烦意乱地打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道:我们听从城主您的吩咐,将这些中原人的尸体运往东边的室韦。是陈堂主的手下带人去办的。可是直到前天一直没见他们回来,我们觉得奇怪,就跟着陈堂主一起亲自动身前往室韦的方向沿途寻找,结果还没有走出乌斯草原,就发现了尸体随意地扔在那里。我们前去一看,就发现……就发现……
傅义天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由刚开始的晦气,转化成知晓自己被人彻彻底底地耍了的愤怒。可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公主在场。傅义天强忍下心中怒火,立刻变了个日常温文尔雅的神色,对还沉浸在咄摩世子那无礼行为的公主说道:容我先处理一下江湖上的事。
阿热公主本来也不怎么听得懂中原话,于是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傅义天和那属下回到专门分给他的帐篷中,他一路上都在脑海中萦绕着这样一个念头:你们给我等着……
他此刻已将自己阴鸷的表情不加一丝掩饰的暴露了出来:说!发现什么!
属下被傅义天这幅样子吓破了胆子,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发现……发现那里都是弟兄们的尸体。
傅义天急忙问道:那些人呢!
属下道:没有踪迹,只剩我们的人了。
傅义天转过身,实在是不能忍下这一口恶气,于是用力一扫,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到了地下,稀里哗啦在帐内碎了一地。
他苦心谋划,从年前就开始派人打探消息,苦心孤诣地在太白山庄安插人手,好不容易才用噬魂灯的消息引得中原武林纷纷前来漠北。
招揽了这么多人,为的就是扩充实力。
那些受不住威逼利诱,最终屈服于他们的,现在都成了他塞上城的爪牙已经潜伏入梁;有顽固不化的——比如太白山庄之流——都被他灌了五行散全部废了武功。
可现在居然告诉他,那些人都失踪了。
不是死了,是失踪了!
这世上最危险的事,就是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这些人一旦回到中原,将是非常大的麻烦!而且太白山庄在中原武林声名鹊起,威望甚高。好不容易才擒住的小崽子竟然让一个毛孩子给救走了,他甚至连沈寒潭的儿子长什么样子都没有仔细看清过。
太白山庄拉拢不成挟持不了,始终是一根鱼刺如鲠在喉,日后必成大患。
傅义天在心中飞快地琢磨了一瞬,好好盘算了一下手上还剩的势力,然后一拳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桌子上。现在他手上除了一堆已经回去的小卒子以外,便只成功杀了圆空那个老秃驴而已。
当然,他并不知道沈秦筝身上还带着矣男的回信,否则现在就不会只是在这里侃侃而谈了。
都怪那个小子……
傅义天阴狠地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突然,他又想到阿热图迦齐说到的路遇突厥世子一事,猛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阿热图迦齐一路往北,他们一路往东,就算是这位世子先往北边碰到了王队,那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又跑到东边来耀武扬威。何况,他们遇到的突厥一行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去乌斯草原放马狩猎的……
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还有侍女,当时哪有什么女人在场!
傅义天在帐内来回踱步,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被一桩空城计给吓退了!
他越想越气,怒极竟发笑道:好哇,好哇!
那些人就是黠戛斯刚送走的那批大梁人伪装的!可现在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他们现在已经进入突厥地界,于事无补了。
傅义天转身吩咐道:派人去给我在边界守着。
手下刚要起身,又被他叫住,问道:还有,沙陀、薛延陀的情况怎么样?
属下道: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从公主帐那边儿传来的消息,据说可汗已经发回了调兵令,过几日就由公主带队,挥师南下。沙陀也和我们串通好了,一直牵制沈寒溪,此刻在朔方城守着的,是沈寒溪身边的一个副将,名叫朱番。有些本事,但比之沈寒溪不足为惧。
傅义天此刻终于听到了一个稍微好一点消息,露出了一点笑意:好,那些人差不多也到位了。通知人手,我们马上动身前往中原。
是!
?
庭州城墙,黄沙漫漫,自近及远尽是一望无际的荒凉。晚霞中传来了几声雁鸣,飘荡在大漠苍穹,消散而去了。
沈寒溪接过副将秦彪递来的千里眼,向着西北沙陀所在的地方看去。他们接到来自安西节度使史朝绪的借兵令,立刻一路往西,从朔方城赶到了庭州城。安西都护府史朝绪坐阵肃州城,两军一条战线分居两侧,共同面对着西北一侧虎视眈眈的沙陀大军。
大帅,秦彪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肃州城,同史将军一起共商退敌大计。
沈寒溪心中也是大大地疑惑,甚至在这份疑惑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此时,他心思全在眼前的沙陀大军和已经落入沙陀的儿子和侄子身上,分不出更多的心思来考量这其中的关窍。
沈寒溪收回了千里眼,回道:史将军来信称,沙陀此次进犯来势汹汹,不可小觑。肃州城内物资自给自足已是不够,更容纳不下我们这十万兵马,所以恳请我们就在这粮草丰沛、兵强马壮的庭州与其共同御敌,给予支援。
他抬手指了指西侧的肃州城:你看,沙陀此刻正在肃州城外百里处扎营。与庭州,肃州共成犄角之势。我们辖据此地,倘若沙陀进犯肃州,我们便可围魏救赵,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若是沙陀转而偷袭我们,那史将军凭借狼烟增兵救援,或端了他们的老窝。沙患立除,也不失为一条良计。
何况,沈寒溪笑了笑,各地驻军在自己地地盘上待得久了,恐怕并不想别的守军跑来插一脚吧……
拜大梁皇帝所赐,如今各地的节度使拥兵自重,类同藩王,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各地守军不仅要面对日渐频繁的北疆叛军骚扰,还要防着其它节度使占据自己的地盘,俨然已经是国中之国了。
沈寒溪背手远眺:就算是这边缘的庭州城,恐怕史将军也是让的不情不愿啊。
秦彪愤然:我们大老远过来可是他史朝绪自己要求的!竟然如此猜疑……
沈寒溪用手止住他的话音,道:外敌当前,这些姑且先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