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原本说话也不是傻乎乎的那种,只是不像她会考虑那么多,所以沈瑶也不紧张,笑着说:是吧,我妈也夸我懂事些了。
老太太高兴的拍拍沈瑶的手,连说了几声好,我们瑶瑶是个好孩子,心眼好,以后会有福气的。
房子并不大,就里外两间,两人摸索着进了里屋,老太太划了火柴点了煤油灯,沈瑶给她把那碗菜放在小桌上,看到桌上盖着一个碗,揭开看了看,是小半碗红薯粥。记忆中从堂叔牺牲的消息传回来后,五奶奶的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起来,虽然上边有补贴,可到底是有限,她年龄大了没有生活来源,日子并不好过,想来是只吃了半碗,另半碗留了做第二天早上的口粮。
她看得有些不落忍,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底层百姓,不知道底层百姓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她接触的老人似家里的祖母、各府的老夫人、宫里的太后,无不是养尊处优尊贵非常的,五奶奶年岁其实不大,六十多岁的人,比她祖母大不了两岁,可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印记,看上去比她祖母苍老了十岁不止。
生产小队队长家里尚且过得艰难,何况一个没了劳动力的孤寡老人,她放下那碗叫老太太趁热尝两块,老太太哪舍得,说晚上吃多了睡不好,留着明天吃。
沈瑶交待了一番,这样热的天菜放不久,让她明天无论如何吃了,别放坏了,又说碗不急,她明天晚上来拿就成,到旁边碗橱里拿了块盘子帮她把碗扣住,免得东西叫老鼠给糟蹋了。东西送到也放妥当了,这才要回家去。
老太太知道她还得回家吃饭,也没多留她,只从抽屉里宝贝的翻出块干净的手绢打开,里头包着一块半软的麦芽糖,塞给了沈瑶让她当个零嘴儿吃。
这样一个情境,勾起沈瑶脑中原主的记忆,五奶奶儿子没有牺牲之前日子过得不错,屋里总有这样那样的吃食,那些吃食,老太太大多悄悄塞给了沈瑶,今天一点明天一点,跟待嫡亲孙女儿没差。
原主出事前还是天天往她五奶奶家跑的,只是不再是从五奶奶这里拿吃食,而是陪着老人,偶尔自家有什么吃的她就往这边送,傻是傻,倒真是个良善的姑娘。自她成了沈瑶,因没听人提起五奶奶,竟是完全忘了这么一个人。
她出门,老太太就颤巍巍送出门,一直送到出了家门十几步,站在夜色中看沈瑶到了沈家院门和她挥挥手才转身归了家。
贺时在堂屋,目光不时透过窗户往外看,终于看到那傻丫头回来,站在院门外笑着同人挥手,月色下那模样又乖又甜,还有种他不曾见过的温柔。
只那么片刻时间,视线像被胶着在她脸上,拔不开来,直到沈瑶转回身来往里走,微微垂了头,月色照不清她的眉眼,那魔咒仿佛才被打破。
沈瑶回家不足半分钟,往河对岸去的徐向东也回来了,手里还拎了瓶好酒,笑着说请大家伙尝尝。
桌上已经摆了五菜一汤,很是丰盛,其中螺蛳最多,炒了两盘,总共七盘菜,一张八仙桌也算摆得满满当当了。
沈国忠招呼着大家上桌就座,沈瑶原来的世界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讲究,这边却是没有这样的规矩,提倡解放妇女、男女平等,沈瑶自然是入乡随俗,嗯,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坐桌上能多吃点好菜,实在是熬坏了。
农村八仙桌是四四方方那种,四张条凳,一张能坐两人。宋晋诚三人年龄都不大,谁也不肯坐上座,最后上座是沈国忠和王云芝坐着,沈瑶一个女孩子,不愿跟年龄相当的男知青靠得近了,所以选了右侧靠着她妈边上那个位置,和沈刚坐了一条长凳。
徐向东精明,一看沈瑶落了座,看似随意实则动作很快的抢占了和沈家姐弟相对那张条凳,坐在了沈刚正对面,原本正和沈国忠谦让客套着准备坐左侧挨着沈国忠那位置的宋晋诚愣了愣,都知道徐向东和贺时是相熟的,他一时犹豫是不是要坐下去了。
就这当口,徐向东拍了拍自己右边那个正对着沈瑶的座位,笑得一脸爽朗道:阿时坐这吧,村里的事咱都不懂,你正好多问问沈叔。
饭还没吃上,沈队长已经成了沈叔。又冲宋晋诚笑出一口亮闪闪的白牙,拍拍他左侧的位置,拉了宋晋诚特别热情的道:宋知青来来来,这边坐,我最佩服你这样博学的文化人,难得有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婶子还整得这么丰盛,尤其这手艺,一看就是这个。
他翘了个大拇指,色香都有了,味道想来也差不了,今晚咱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啊。
所以,在徐向东大咧咧搞气氛的时候,沈家今个儿请来的正主宋晋诚同志被他安排到了下座,沈国忠愣了愣,但看徐向东对宋晋诚相当亲近热情,一时真是吃不准他这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脑中这样的念头刚冒了个头就叫他压了下去,不至于,坐在哪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道是自己想多了,笑着招呼大家都坐下,还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坐一起好聊天,都是知识青年,相互间有话题。
只沈瑶从小没少见这样的机锋,略挑了挑眉,不过也与她没什么相干,她看着桌上的菜已经琢磨起等大家开动她是要先吃甲鱼还是先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