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宠着她,只怕思柔要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宁珞不赞成地看着他,这都快七岁了,该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他们俩第一个孩子的缘故,杨思柔从小便分外得杨昀的宠爱,等到眉眼轮廓渐渐长开了,有了七八分宁珞的模样,便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一听宁珞这话,杨昀便忍不住替女儿辩解:我看她这性子挺好,率真可爱,也不娇纵蛮横。成日里叽叽喳喳、窜上窜下的,这宫中有了她,便热闹了许多,要是哪一日她坐在那里仄仄的,只怕你还要担心她是不是病了呢。
好好好,思柔不管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好的。宁珞嗔了他一眼。
杨昀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道:哪里,珞儿在我眼中才是最好的。
宁珞的脸一红,忍不住别开脸去,顾左右而言他:思齐和思玦呢?刚才还吵着要和哥哥姐姐一起玩呢。
杨昀朝她身后一看,只见五岁的杨思齐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杏黄色暗云纹团花锦衣,腰上系着镶宝石的暗色腰带,整个人拾掇得一尘不染,他的眉眼精致,肖似宁珞,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陷在了雪白的狐裘围脖中,愈发看起来粉雕玉琢,唯有身量倒是和杨昀相像,高挑得和六七岁的思柔一般。
怎么不下来?要不要父皇带你去骑马?杨昀笑着道。
杨思齐却摇了摇头,惜字如金:泥,脏。
杨昀头疼了起来,这个孩子的性情和他倒有几分相似,内敛沉稳,不轻易和人亲近,然而爱好却完全不同,喜静不喜动,不喜欢舞枪弄剑,只爱读圣贤之书,最麻烦的是,这孩子有古怪的洁癖,三岁前出屋几乎都是乳母抱着,不肯下地沾了灰尘;等到避无可避必须下地的时候,从来不去草地、泥地,衣裳鞋袜若是有了一点不干净便再也不肯穿第二回;思柔喜欢的爬树打鸟这种调皮事儿他一个都不沾,成日里只是玩鲁班锁、九连环、华容道,半点孩童的活泼天真都没有。
夫妻二人偶尔聊起来,颇觉遗憾,这一儿一女的性子,若是能掉个个儿,那可就是完美无缺了。
父皇……抱抱……一旁才刚两岁的杨思玦被奶娘抱着,不甘寂寞地叫了起来,奶声奶气的,让人一听就心生欢喜。
杨昀伸开双臂接了过来,这个小儿子的模样最肖他,五官俊朗,虎头虎脑,尤其是一双眼睛,黑漆漆、深幽幽的,很有男子气概。他集了兄姐二人的优点,开口早、嘴巴甜、性子外向活泼,成日里父皇、母后叫得让人心酥不已,最得帝后的宠爱。
抛高高,抛高高。杨思玦期待地看着杨昀。
杨昀伸手一抛,杨思玦在半空中咯咯大笑,手舞足蹈的,唬得宁珞捂住了心口,胆战心惊地叫道:好了好了,不要太高了!
一连抛了三下,杨思玦这才心满意足,又朝着宁珞伸出手去:母后……抱抱……
宁珞无奈地接了过来,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才鼻尖冒出来的汗珠:就知道调皮。
杨思玦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了宁珞的脖子,狠狠地在脸上香了一口,高兴地道:母后……喜欢母后……吃面面……看戏……
明日便是宁珞的生辰了,虽然杨昀和宁珞并不想劳师动众,宫里头还是热闹了起来,杨思玦也耳濡目染地听到了些,这也眼巴巴地盼着呢。
那思玦准备了什么礼物送给母后啊?宁珞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蛋,开玩笑道。
杨思玦显然困惑了,歪着脑袋想了想,挣扎着从宁珞身上下来,跌跌撞撞地便朝着杨思齐跑了过去:二哥哥……要礼物……
杨思齐白嫩的脸颊上顿时浮上了一层粉色,拼命冲着他挤眼睛:三弟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杨思玦急了:二哥哥骗人……二哥哥有礼物……是给母后的!
杨思齐生气了:那是我要留给母亲明日惊喜的,你都说出来还怎么给母后惊喜啊,三弟小笨蛋。
杨思玦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扑上去就要杨思齐抱:二哥哥抱抱,二哥哥不生气。
杨思齐忙不迭地避让了开来:三弟你流口水了,不许往我身上蹭,王嬷嬷快来抱他!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却小心地保持着和杨思齐之间的距离,以免弟弟跌倒,一直等到乳母过来把杨思齐抱了起来,这才小大人一般抬起了下巴,背着双手一脸的骄矜:三弟不听话,以后不和你说了。
宁珞和杨昀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老二虽然脾气古怪,却心思最为细腻,这么小都知道为母后准备礼物了,倒真的是贴心。
思齐替母后准备了什么?宁珞蹲下来笑着道,母后的心痒痒的,真想早些知道。
杨思齐眨巴眨巴眼,那又浓又密的眼睫像一把小蒲扇似的,分外好看,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母后明日就知道了。
好好好,母后明日等着,不过,母后今日先提前要个小礼物行不行?宁珞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问。
杨思齐矜持地点了点头:母后要什么?儿臣去替你办。
宁珞忽地趁其不备在他的眼睫上亲了一下:母后想了很久了,总算思齐亲口答应了。
杨思齐整个人都僵住了,控诉般地叫了起来:母后!口水!
瞧着这母子俩的模样,素来不苟言笑的杨昀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旁的宫人们也都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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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宁珞的生辰,请了几个亲朋好友在宫里聚了聚,宫里还叫了个戏班子来助助兴,一出四郎探母,咿咿呀呀地唱得十分热闹。
余慧瑶和邹泽林也有了一儿一女,儿子邹定安比杨思齐大了几个月,和他父亲一样早慧,过目不忘,成日里之乎者也的挂在口中,而女儿邹珺之才一岁多,唇红齿白,被余慧瑶抱在手中笑得一脸灿烂,十分可爱。
宁珩从北固城调回京城也已经有些日子了,女儿宁蘩今年三岁了,和她母亲一样温柔甜美,跟在几个哥哥身旁乖巧得很。
这宫里多了这么多孩子,便好似开了市集一般,叽叽喳喳地没个尽头。
杨昀在南书房批完奏折理完朝政,到了景宁宫中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热闹场景。原本围在宁珞身边的几名女眷一见圣上来了,请安说了几句话,便知趣地到了另一边。
屋角、茶几上放着好些个礼品,江南秦家一如既往地送来许多珍稀的玩物,西洋的千里眼境,暹罗的红木象雕,杨昀匆匆扫了一眼,饶有兴味地拿起了一块帕子,上面绣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这是什么?虫子吗?
宁珞嘘的一声,目光看向远处的女儿,杨思柔正拿着木剑在学台上的武生打斗,活力充沛。思柔绣给我的蝴蝶,可别让她听到了,她就再也不肯学女红了。
杨昀摇头叹息了一声,又拿起了一块木雕,不由得惊讶地道:这是思齐刻的?
宁珞满心欢喜地道:是啊,他雕了一只小猫给我,你瞧,这模样像不像从前的雪团?
那是一块雪松木,木质虽然很软,以杨思齐现在的手劲,能完成这样一块小木雕实属难能可贵,杨昀满意地点了点头:算这孩子有孝心,还真是我的儿子,倒是和我不谋而合。
宁珞诧异地瞧着他:怎么,难道你也雕了个猫送给我?
杨昀笑了笑,一扬手,身旁有人拎了个白色的篮子走了过来,篮子里铺着白色的羊毛毯,羊毛毯中间坐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猫,才比杨昀的巴掌大了没多少,一双蓝色的猫眼水汪汪的,好像没睡醒似的,神情呆呆的,定定地瞧着宁珞。
乍眼一看,小猫几乎就是雪团小时候的翻版。
宁珞的眼中一下子泛起了水光,颤抖着将那小猫抱在了怀里:雪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