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他此刻眼睛紧闭,就像一尊安静了无生气的美人冰雕。
看来他的寒病仍旧没有祛除,现在他已经彻底进入了入定调息,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了。
放开……痛。一声嘤咛声飘来。
虞子婴这才转过视线,尚余几分清醒后低血压状态的她,神色并不好,眼眸亦黑沉沉地瘆人:燕无双,是我太自满了,原来我也一直是按照惯性思考,以为殷圣派出的奸细只会有一个,却不想,他们玩的是子母双弩。
燕无双一颤,露出一抹你误会了的苦笑,目光决绝道:你说什么啊,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没错,我的确对你们存了坏心,可这跟我是不是殷圣的奸细有何关系,我只是恨透了这个男人伤了我,还有你……你威胁我退出的事情,这才……可我跟殷圣绝无关系!
她毅然承认了她出手的事情,当然这种时候即使她否认也没用,但对于虞子婴说她是殷圣的人的事情,她却矢口否认。
想在想想,其实你已经露出了不少疑点,但那些疑点却因为北络公主暴露的更大疑点给遮掩了。虞子婴捏着她一只手腕不放,站了起来。
燕无双看到虞子婴的动作,脸皮紧缩绷紧,紧张道:你……有什么证据吗?她顿了一下,因痛意而惨白的脸露出一抹高贵不可侵犯的冷笑:若没有证据,你的话将会变对你瑛皇国对我无双国的挑衅!
虞子婴喜欢解谜,将别人引以为豪的谜题被她一层一层地剥开厚茧,露出里面隐藏的真相时,她会有一种类似学者解开一条难题般感到满足。
因此,她不介意多耗一些口舌去陈述她的观点:在进入皇陵时,你曾摆弄过你对皇陵的了解,虽然你可以辩解只是随便涉猎过,但至少比一般人懂得多,可在得知我提过殷圣奸细后你做的事情既鲁莽又怪异,在皇陵外围陵墓一座妃子的棺椁墓室内,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有宝物,紫衫公主会去是因为想下毒陷害,但是你呢,你为何愿意跟着她一起去胡闹?然后另一个疑点是在她中毒的时候,你还记得自己的表情吗?你一早就料到了吧,只是顺水推舟,既证明了自己的无辜,又将北珞公主留下给我,让我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好让你尽快洗脱嫌疑。
而北珞公主在被我确认身份时,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当时的表情亦很不对劲,虽然一开始北珞公主因为松懈露出疑点,但你却一开始便严密针对我亦算不上正常,既然一开始你便最针对我,那么为何你一句亦不育龙北珞公主辩解?你就那么确信我的话是正确无误的吗?……本来这些总体说来都不像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现在看到你亲自暴露了,我已可以确定了。
燕无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虞子婴,就像在看一种变异的怪物:你这些证据全都是你的臆想与凭想象推论出来的,按照你这么说,我也可以说你才是,毕竟你说你是由景帝派来的,可如今又有谁能够证明呢?这不全都是凭你一张嘴吗?
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那个睿智无双的燕无双,她从来不是一个遇到困境便会懦弱害怕的人。
的确,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我相信我的直觉。虞子婴松开了她的手,淡定道。
直觉?哈,你凭什么认为你的直觉就一定是正确的?燕无双咬紧后牙槽,伸回乌紫肿涨的手,糅合柔美与坚韧的美人相貌露出一丝惨白的讥笑。
自然是因为我是一名玄术师,我的直觉源于我的专业。虞子婴沉眉,十分神棍地说道。
她们的对话早已引起佛座之下,约有十几步距离的猀华的注意,他醒来有一会儿了,一开始是惊诧竟然有人突破自己的防戒线,偷偷潜伏至仙女跟皇的身边,但看仙女既然醒来,并且还难得有兴致跟别人侃侃而谈,一改平时那寡淡孤僻的性格,不由得腾升起一种不想打扰她兴致的想法,于是他只是一旁警戒,并没有立即出手或出声干预。
燕无双脸一黑,怒道:你没有证据,你拿所谓的直觉来当依据,纯粹是在污蔑我!
燕无双猝然对着虞子婴出手了,她相信受了重伤的虞子婴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而那个对她而言有威胁的男人此刻像入定了一般,几日除了喝血的时候会醒来片刻,其余时间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屏蔽了。
她相信他体内的寒意已经令他动不了了,像这种好时机她怎么能够放过!
虞子婴感受她的掌风袭面,没有挡,而是先一步侧过避开,而这一动她却感受到自己身上受到的内伤基本上好了七七八八,很神奇,在她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哪里知道这三天内惰一直给她喂黑蛟的血,这无异是拿千年灵芝,百年人参啥的给她砸出一副好躯体。
所以黑蛟这些天一直恹恹地,连被人穿越防火线都不知道,这完全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若平时即使燕无双隐匿的功夫再深,亦不可能躲过它雷达般的感应。
像这样一天三顿,它要喂饱两个成年人,特别是虞子婴这种胃口大的,整整三天,黑蛟它都缩水了一圈有木有,在没食水的情况下,它感觉自己快像拔掉气塞的塑胶干瘪掉了。
没错,这三天所有人都没水也没食物,一开始猀华根本没想过会在这座皇陵内待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根本没有预备任何吃食与水。
而紫衫公主她们倒是有朝渊国那边给配备的食物,可惜那些食物一开始是由那十几名护卫发放,而在还没有分配的时候他们就被干掉了,所以水食根本没有到她们手中,这三日紫衫公主跟燕无双、包括那个被猀华施了蛊陷入沉睡的北珞公主都是滴水未沾。
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比普通人耐扛一点,但三天的时间,估计也撑得快受不了了,特别是如今这种热闷的时节,无水要成魔啊。
而虞子婴因惰的关系搞了特殊待遇,既没有渴着也没有怎么饿着,只是可怜黑蛟除了充当补品,又得偶尔客串一下水袋的功能。
因此,当一个又饿又渴的她,遇上一个病体初愈却恢复了大部分内力的她,结果可想而知。
燕无双越打越心惊,并不是指虞子婴的招式有多厉害,而是她的洞察力太惊人了,无论她如何拆招,她都能随之应变,她看得出来她根本就是随着她的变化而变化,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后面的熟练,到开始压着她打,时间非常短暂。
她渐渐已经开始疲于奔命了,她到底还是犯了与北珞公主的一样的轻敌思想,不过像宝黛公主这样的人,即使是不轻敌,亦很难取胜。
特别是当她伤了一只手的时候,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趁她病取她命这种历来阴了无法英雄好汉的方式,根本无法用在宝黛公主的身上,若要不是三日时限快到了,她担心景帝派人来接应救援,她输给她的事情板上钉钉了,她也不会这样挺而走险,却没想到竟偷鸡不走蚀把米,还将真实身份给暴露了。
但她不能让宝黛公主活着出去,她如果活着出去则意味着,不仅她的身份会暴露,连她的国家都会遭到灭顶之祸。
宝黛公主,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怂恿紫衫公主来到建兴帝的地宫吗?燕无双趁着这点空隙时间,喘着粗气对虞子婴道。
虞子婴扫了一眼躲在阴暗角落瑟瑟发颤的紫衫公主,再看向燕无双,不语静候着她的后话。
你猜得没错,我很了解皇陵,不仅是构造还有其中修建时所隐藏的一些秘密。燕无双又道。
虞子婴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燕无双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了,在身份暴露的时候,就注定我的结局只有一种选择,可我却依旧不能让你将这个消息带出地宫……在景帝派来接我们之前,就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这样一来,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四人之中究竟谁才是殷圣奸细了。
我不会死的。虞子婴淡淡道。
燕无双听到她的话本想对着她嘲弄地笑一声,然后在看到她的眼神时,一怔,却有一种她或许真的做得到的错觉。
她一次一次地打破她给她设定的极限,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可能做得到呢?
她刚才说她是玄术师,难道是真的?她真是传说中半步踏入神境界的人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对现在的她而言都无所谓了,她不能因为她的暴露而连累她的国家跟族人,所以……她如今也只能拿这条命去拼一拼了!
死不死,这种事情还论不到你来决定!宝黛公主,你真是一个能令人感到害怕的人,可现在我连死都不怕了,所以我已经不忌惮你了!燕无双对着虞子婴像是卸下了一身重担,嘴畔含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说完,燕无双就向建兴帝的棺椁冲去,而早对她有所防备的虞子婴哪里会让她逃掉,她射出蛛丝咻咻地便缠住了燕无双的脚裸。
然而燕无双却没有反抗,而是朝着紫衫公主大喊一声:快去,按我教你的,赶紧动手!
猀华!虞子婴蹙眉,目若遽电,射向因为眼前这变幻莫测变故而惊愣的人。
没想到燕无双早在私下说服了紫衫公主当助攻,虽然并不知道她们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猀华一听虞子婴的叫唤,迅速收起因为知道还有第二个殷圣奸细国的震愕,转身运劲朝紫衫公主扑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