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们与他无疑都是弱小的,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舍弃掉自己坚持的世界,去迎合外界,否则被毁灭掉的——将是他们自身。
忍忍吧,再忍忍,将他们的世界再一次重新建造起来的时候,便是真正能够掌握自身命运的时候了。
那些面涂彩绘,跟着奇异舞蹈的人再度举起憧憧火把,摇头晃脑满嘴叽里咕噜,围拢在火架旁边,龚老取过一把火,看了看那些面露恐怖神色的瑛皇士兵,阴冷一笑,刚要准备点火之时,火焰竟扑哧地熄灭了。
咦?怎么灭了?
对啊,怎么熄了,那可是用油火浸泡过的火把啊?
喂喂,别一惊一乍的,分明是被风吹灭的,再重新点一次就行了!
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钻进了龚老的耳中,他垂于眼下的稀疏眉毛一抬,浑浊的玻璃眼珠疑色渐起,分明没风起啊,火把又怎么会自已熄灭了呢?
四周跳着团团转舞的人动作停了下来,四周望了一眼,也是满目狐疑。
你来。
龚老让旁边的一个人上前,那人举着火把探向松木上准备再点,那火舌一舐,轰地一声席卷而去,就在众人放下心之际,那火焰竟腾空摇曳几下,慢慢又莫名地熄灭了。
众人当即一阵哗然,抢声夺语地问道,怎么回事?
龚老?点火的人脸色有些怪异地叫道。
龚老也察觉到了问题,此刻广场之上,夜色愈浓,徐风渐停,四周全是广场聚拢群众的嗡嗡吵声,他朝前踏了一步,心中莫名感受到一股不安而来。
不知是何方高人驾到,为何要出手干预我异域之事?
无风却能令浸油的火把熄灭,若非鬼怪作崇,自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装神!
想他龚老亦是异域中鼎鼎有名的高手之一,能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其本事自是不言而喻,是以他一开口并非是怒斥喝责,而是压抑着本性,礼貌询问一番。
他这一句话特地用内力传扬开来,那震荡聩耳的响动压制得广场的人声渺渺渐消,直到一片寂静,只剩夜风之色,鸦雀几声,再无别的动静。
舞乐一双黯沉的琉璃眼眸似注入了一丝神彩,撑臂立直身子,籽月随时观注着他的情况,见他欲起便弯下腰,帮他调整坐势。
那厢宇文樱见此,暗恼自个儿迟钝,让这凶婆娘抢了先机,但她也不甘落后,蹲于他面前,欲替他整整滑落的被褥时,却被籽月一手挡开。
别挡着了。
籽月横过一眼。
宇文樱气恼地鼓起腮帮子,想骂又开不了口,想打又还不了手,当真是气红了眼,当她委屈可怜地看向舞乐,想开口让他替她讨回公道之时,却发现他好像专注致志地注视着篝火那边。
难得看到舞乐哥哥会对某件事情感兴趣,宇文樱一时也忘记跟籽月生气,全神贯注地望着他那张浓艳妖媚的侧脸。
舞乐哥哥长得真好看啊……
若非他双腿瘸了,人便更完美了。
籽月瞥了她那神思恍惚的模样,鄙夷地嗤之以鼻——花痴!
广场之上的气氛不太好,龚老的一句话引来了众多猜测,亦让大伙心中惶惶,像是某颗定时炸弹被埋在地里,谁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爆炸。
大哥,好像是来救人的。宇文晔眼睛一亮,用手肘处顶了顶身旁的宇文煊,压抑着兴奋的声音道。
是敌是友还不能明确,不过……既然灭了火,想必于瑛皇这些士兵是无害。宇文煊紧目道。
这件事情很明显,自然而然大伙都是这般认定的。
来者是冲着这群瑛皇国将士而来。
莫非阁下是瑛皇国的人?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龚声也渐渐失去了耐性,拄着铜杖便是重重跺在地面,发出一阵响亮锵锵的撞击声。
是、是救援的人,是、一定是我们瑛皇国的人!
对,没错,一定是上头派来营救我们的人!
一直被死亡阴影笼罩着的瑛皇国的士兵此刻像是回光返照,一个二个都伸直脖子,粗气红脸地大声喊道。
看瑛皇士兵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喧闹了起来,广场上的黑斗篷们皆脸色一紧,慌张左右前后查看可疑之人。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烧人,何不自己也试一试这被烤干的滋味?
一声幽幽,带着一种独特音调平静而显得森森发寒的声音响起,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众人震惊从各方位看去,却不想在下一秒,如同闯入幻境一般,有人眼瞳之中映入了熊熊大火扑面而来。
随着一声尖叫啊,大火!便像传染一样,每个人眼中都是火焰蹿起,广场从篝火处汹涌滚滚地蔓延开来,火光腾飞映亮整片黑夜天空,原野大火在广场中盛焰隆隆,刚才还兴奋施虐的一众人,转眼间却由施变成受,纷纷惊惧地尖声大叫。
火舌如饥饿辘辘的兽吞噬着一切,这条舌头扫过之地便是一片惨嚎哀叫。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扑天盖地的大火中扭曲着,人们的恐怖感,紧张感被无限放大,黑暗中燃起的红光如同死神莅临。
啊,救命……
火,痛、痛死了!
哪里来的火啊?快,快逃!
龚老玻璃体浑浊的眼瞳看着所有人奔走逃亡,听他们嘴里喊着痛啊,火啊,但他眼里看到的却只是他们像疯了一样,到处逃蹿,相撞,趴在地面哀嚎痛叫,面目扭曲涨红。
哪里来的火?哪里有火!
他们疯了吗?!
龚老紧攥着铜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挥手大喊:冷静!冷静点!没有火!没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