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随着那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我的脚步也随之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总共七八步的一面墙,我足足走了半分多钟,摸到拐角后我人并没有先转过去,而是先把脑袋慢慢凑到拐角边查看,可是并没有看见人影,而是从兑卦死门的门洞里,看到一阵微微的光线。
我继续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在拐到死门的门口时,那窃窃私语声,已经清晰可听了,但是却完全听不懂,甚至我也只听见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和先前一样,我把头慢慢凑到门边去看,却发现那光亮是从死门的尽头处传来的。映着光亮,我看到一个人手上提着煤油灯,那光芒就是煤油灯的光。而提灯的人,却正是秦老前辈。
死门的通道是狭窄的。且没有任何遮挡物,对于门内的一切,我即便站得远,也能够一目了然。却除了秦老前辈之外,没有任何人。之间他微微弓和身子,那个姿势对于他这种不可一世之人来说,显得有些谦卑。而他站立的位置。就在尽头处的一道破损的石门边上。
石门是掩合过来,但是门上从我的角度看,自左上角开始到左下角,有一个不小的长条三角形的豁口,能够透过那个豁口,看到门后黑漆漆的环境。而秦老前辈就面朝着那个豁口,身体还不断地随着说话的声音微微抖动着。
眼看没有别人,而他的姿势有恰好是一个毫无防备的状态。此刻我若是偷袭,是必然可以得手的。但是这样一来,也太过不够磊落。我今天半夜三更连师父都不照顾了,专程跑过来,为的就是讨一个公道,就算是讨不回来,我也要狠狠收拾这个老家伙一顿才能解气。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的怒火又重燃了起来,于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钻进死门的通道,快速地朝着秦老前辈的背影走了过去。在走到距离他不远的位置的时候,我还刻意加重了脚步,好让他听见背后的声音,这样就不算偷袭了,我实在是太机智了。
果然在我距离他还有四五步的时候,他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就朝着左面转身,错愕地看着正在朝他跑去的我。我想也没想,在我的拳头能够够得着的位置,我就一记右摆拳,朝着他的脸上打了过去。
我不是一个爱打架的人,打老人更加不会。如果要问这辈子挨过我的打,时至今日,岁数最大的也就是这位秦老前辈了。脸是人体上肉比较薄的区域,且皮下不远就是骨骼,所以对于身体的其他部位来说,脸虽然是面子,但是还是挺耐打的。
这一拳非常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左脸。他被我打得后退了两步,手上的煤油灯也掉落在了地上。可对方毕竟是老江湖,我这一拳得手之后,本来像立刻再上去补个几拳,打得他措手不及,或者直接揍晕了他,可就在我准备连招打出第二拳的时候。挥拳到了一般,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死死捆住了一样,让我的拳头悬在半空中,始终无法挣脱,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在挨了头一拳之后,秦老前辈立刻就做出了反应,虽然他的左手一直捂着被我揍了一拳的左脸,但右手却平放在大腿外侧,手心朝着面前的方向,张开了手掌,手掌还在微微来回的颤动着,就好像癫痫病症那种颤法,我耳内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轻微响声,那种声音非常细,但却很尖锐,在这个狭小的环境里,还产生了一种类似共鸣的回声,直接就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然而我才注意到,他那只正在摇晃的手掌,大拇指上。竟然拴着一个鸽子蛋大小铜制圆球,圆球上有不少镂空的部分,似乎是个铃铛,而他手掌一直摇晃着,铃铛就一直朝着我发出那种叮铃铃的声音。
鉴于我的手被束缚住,以及他此刻的动作,我有理由相信。这算是他操控鬼魂的一个手段,就好像我的兵马术一样,只不过我是用香,他是用小铜铃罢了。左手被控制住,我就又伸出右手然后尽量拽扯着身子想要去用手把他给抓到我跟前,我再赏他一记铁头功,可右手刚刚伸出去,他突然一个微微侧身,将颤抖的手掌又对向了我的右手,一瞬间,我的右手也无法动弹了,感觉和左手一模一样。
我心想,那我还能踢啊,于是一个蹬腿过去。却发现脚下一空,另一只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我就整个人面朝上地悬空了起来,然后重重跌落在地上,后背撞到了地上坚硬的石块,一下子让我眼前突然眨白了一下,接着就是一股震到了肺。呼吸堵塞的感觉。
而最要命的是,此刻我的原本被束缚住的两只手,竟然同时传来了那种被挤压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捆住了我,然后不断收紧一般,很快我双手的手肘到之间,就充满了那种血液不流畅的胀痛感,即便光线微弱。我也能看到自己正在慢慢肿大发紫的手掌。
秦老前辈大概是看见制住了我,也就停止了摇铃的动作,但是却依旧把铃铛挂在自己右手的大拇指上。随着摇铃的动作停止,手上那种紧缩感也随之而消失,我的手血脉突然得到了通常,那感觉奇爽无比,甚至还带着一种手掌微麻的感觉。只是手仍然被束缚住,无法挣脱。
我躺在地上,如果我要看秦老前辈的话,我只能以躺着的方式作出一个低头的动作才行。于是他朝着我走了过来,弯身看着我,脸上充满了怒气,但却一直在压制的感觉。我也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既然手脚都不能动,那我还有嘴巴。于是我对着他吐了一口口水,可也许是因为刚才落地太狠,气息无力,这口口水虽然准度不错,但力道却不行,没离开嘴巴多远。就直接又落回了我的脸上。
我大概是这个时代第一个自己吐自己口水还吐中了的人吧,我想应该是的。
看见我中了口水,这显然取悦了秦老前辈这个变态的老人,他冷笑着说,怎么了小娃儿,你偷偷摸摸进了我家,还这么不要脸地偷袭我,这都是你师父林其山教你的吗?我大声说道,你别废话,我今天已经见到了师父,他现在病重住院,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当初那他当挡箭牌造成的!秦老前辈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我说道,你师父那点本事。我秦不空还真没放在眼里,我用得着他来当挡箭牌,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吗?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老不要脸的,竟然还不承认。不过我也因此知道了他的全名,秦不空,这算什么鬼名字?于是我大声说道,你别抵赖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今天你有种就弄死我,就好像你当年弄死那一队日本兵,弄死你们全寨子的男丁一样!否则只要我师父手术成功也就算了,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没你厉害,也一定要想法子杀了你!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凶残,也是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
可秦不空却说,看样子你都知道了啊,消息挺灵通的啊。语气冷漠,也很轻蔑。他轻轻摇铃几下,我就好像被两个大汉夹住了手一样。一左一右就把我给抬了起来,背靠着墙,脚已经能够踩着地面,这个姿势让我舒服了一点,起码有了借力点,口水也能吐得远点。
秦不空走到我跟前,然后对我说,你说的没错,是我灭了那一队日本兵,那是因为他们杀害了我的同族同胞。也是我灭了寨子里的男人,那是因为我的这些同族同胞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怪异地停顿了下来,然后撩开自己的大胡子,一个非常怪异、像是嘴巴上蒙着一层纸的声音从胡子里传出来:…他们想要烧死我!
第十九章 .第二张嘴
尽管之前已经听师父说起过,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突然见到,还是让人非常吃惊。秦不空的胡子非常茂密,是那种别人一看到他,就会觉得这个人胡子里有跳蚤的感觉。所以当他半侧着脑袋,用自己的左腮帮子对着我的时候,我不光听到了那个极其古怪的声音,还看到胡子堆里,有一张小小的嘴巴,嘴巴边上不远处就有两个很小的眼睛。和嘴巴一起,勉强组成了一张还不如巴掌大的一张脸。而脸上其实是光滑的,并没有胡子,只秦不空周围的胡子太长,于是卷过来遮住了这张脸罢了。
听到那句他们想要烧死我之后,我目瞪口呆。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秦不空伸出自己的左手,然后从那张小嘴里似乎在掏着什么,很快他取出了一粒差不多米粒大小、白色上还染着少许红色的东西,凑到我的面前,我才看清,那竟然是一颗小小的牙齿。
看样子是我刚刚那猝不及防的一拳,竟然打断了他第二张嘴里面的牙齿。接着秦不空的那张小嘴巴,啐的一口,就从嘴里吐出一泡带着血迹的口水,小小的一泡,但却直接吐到了我的脸上。
接着他将自己的胡子重新撩拨了一下,遮住了第二张嘴,然后转头用自己的脸对着我,对我说道。现在你是不是知道了,为什么我当初要杀人。因为我帮过的人,到头来都会害我,我从小就这幅模样,被人一路欺负取笑到大。在所有人眼睛里,我就是个怪物,既然所有人都不肯真心去接纳我,那我就索性不跟他们接触,在其他人还没遗弃我的时候,我就先遗弃了所有人。
他站直了身子,对我说道,但是你师父,我并没有那他当挡箭牌。他受重伤虽然是因为我的缘故,但却不是我害他这样的。只能说他自己倒霉,没有来得及防备,被那只鬼魂给抓了过去,当时我被鬼魂攻击倒地,其实拉他一把是想要让他也跟着倒在地上,这样能够安全一点,可你师父被鬼抓过去的时候,我的力量不如对方那么大,没来得及帮上忙罢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在我听来,我却隐约觉得他说的是实话。毕竟现在我整个人都被他抓住了。他要整死我的话,也就是一个响指的事,所以他的确没有理由来骗我。于是我跟秦不空说,可我师父当时觉得是有个力量在推他,现在你空口白牙就说你没做过。你有证据来证明吗?
秦不空冷笑了一声说,证明?我有任何理由来跟你这么个小王八蛋证明吗?我说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信不信是你的事,为什么要跟你证明,你是我的什么人啊?他说得其实没错,虽然有点像是在耍无赖,但的确没必要对我证明。他接着说道,我秦不空一辈子都只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且不说你师父不是我害的。就算是我害的,你又能那我怎么样?
说完秦不空指着那道破损的石头门说,害你师父的家伙,如今就在门后,你若是要报仇,只管找它报去便是。这句话话音刚落,秦不空就伸手打了一个响指,那股束缚着我的力量就瞬间消失,我一下子站到地面上,还差点摔倒。现在我能够自由活动了,秦不空又近在眼前,而我却再也不敢冲上去动手了。因为他既然敢放了我,说明有恃无恐,我还是别自讨苦吃的好。
可心里不服气,我哼了一声说。你也就会点邪法,让你的阴兵帮你制住对手罢了,除了这些之外,你也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我这句话其实有点赌气,我当然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谁料他听后竟然笑了起来,就好像我刚刚的那句话说得有多么愚蠢似的。他笑着说,阴兵?你们就玩点这么低级的东西吗?你这弱智,刚刚缚住你手脚的,不是阴兵,而是我的魂蛇。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魂蛇这个名字,但很快我就联想到他苗人的身份。在苗疆的许多地方,有些巫术使用者会收集动物魂灵来为己所用,大概秦不空收的,就主要是蛇吧。难怪可以把甘木养在身边长达三十年。
秦不空朝着石头门指了一下。然后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我等着看你报仇呢。我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但却不得不朝前走了几步。在越过秦不空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冷冷的说,原本我都快解决这件事了,你这么一闹,那鬼魂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让路。你自己闯的祸,你来给我摆平。
说完他就一只脚往后蹬着墙壁,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我知道自己这次飞去不可了,这种明知结果的送死,感觉是让人觉得特别奇怪的。于是我开始有点懊恼自己当时的冲动,只不过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慢吞吞地走到门边,眼睛一直盯着那裂缝背后黑洞洞的空间。除了漆黑一片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无论如何,眼神都没有办法从那个黑色的缝隙里移开。在我距离石头门只有半尺左右距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从门内传来一声极其哀怨的叹息声。那个声音透过石门的缝隙直接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听上去像是一男一女。同时用一样的腔调,在一个空荡但却很大的空间里,带着回声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这样的叹息声,虽然哀怨,但却并非那种伤心至极。而是带着一种无奈和失望。就好像是它一直在劝我别开门别开门,但我不听,还是打开了一样。其实我也不想打开,可是秦不空在一边胁迫,我也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我把手放到门上,手指抓住缺口处以便用力。接着我开始往后拉,在一阵沉重的石头门声响之后,门也已经被我拉开了一半。
而就在这个时候,早有防备的我。也没能够料到竟然有一个人影好像是山里的豹子一样迅速,突然从黑暗当中窜了出来。我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没有料到它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左手的紫微讳,就已经被一股力量扑倒在地。
这种扑到我的感觉很奇怪。不想是那种两个物体之间的对撞,而更像是一阵聚拢在一起的强风,而在倒地的同时,我明显感觉到脚的部分好像是被一种强大的吸力而拖动,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朝着门的方向滑动。而就在这个感觉刚刚出现的时候。那张我从未见过的鬼脸,也具体而分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切就好像先前师父在病床上跟我说的情况一样,那个鬼魂只是用一个类似骑马的姿势,跨在我的腰部。但我无论看得多仔细,都没办法看见鬼魂的下半身。它似乎有整个下半身的外形,可是却就像一块刚刚被熄灭了明火的棉布,里头还依然在燃烧,于是冒出浓烈的烟雾一般。下半身那飘渺不定的烟雾四处飞扬,很快我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剧烈的臭鸡蛋味道。这个味道的强弱和鬼魂本身力量的大小是有直接关系的,而我当时闻到的味道,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而是异常的刺鼻。
我试图扬起手去打,但却发现四肢除了头还能转动之外,别的地方都无法动弹,在不断扭动挣扎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了视线中倒立着的秦不空。他的表情依旧非常冷漠,就如同要站在那里看着我死去一样,完全没有帮我一把的意思。而那个鬼魂的脸,也迅速地变化着,每张脸都是我不曾见过的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在咧嘴微笑,这样的感觉其实是很诡异的,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它就在我跟前连续变幻了至少十张脸。
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重,我的全身肌肤。都有一种被无数只手四面八方在拉扯的感觉,倒并不是很痛,而是觉得非常紧绷,就好像自己的肌肤会随时都被撕裂一般。难受之下,我开始咬着牙闭着眼用力地忍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针刺的感觉从我的胸口传来,我立刻睁开眼去看,却发现这个鬼魂的身体上冒出一个手一样形状,但是却是不同颜色的粉末状的烟雾组成的,而手上握着一个一头是把手,另一头却是倒三角形、开了十字刃的尖锐的铜器。
这个东西我认识,它的长度比一般的匕首稍微更长一些,没有刀柄,刀把的尾部,有一个不知道是神佛还是鬼怪的头像,刀把连接十字刃的部位,则雕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图案,虽然没有仔细去分辨到底刻的是什么,但能够区分出,那是带着明显的宗教意味的东西。这柄铜器属于铜的光泽已经非常暗淡,更多的则是黑色和绿色的斑,这是铜器多年不动被氧化后形成的,而我之所以认识它,是因为曾经在老书中见到过前人笔记里的示意图。
是的,这是一柄一尺长的金刚橛。
第二十章 .石门之后
毫无疑问,师父当初就是被这柄金刚橛所刺伤,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鬼魂竟然可以直接手握铜器,因为按照常理,铜器尤其是这样的东西,对鬼魂而言,就好像是一块烧得通红的铁,会伤害到它们。
难道说还是我资历太浅,无法体会到这个鬼魂的强大吗?
至于它的强大,我想此刻我已经深有体会,这一金刚橛刺下,我就算不一命呼呜。恐怕也会伤得只剩半条命。金刚橛本是密宗的法器之一,在古代印度,也被用在战场上当做兵器。其作用和矛头、短刃相差不大,但因为是开了十字刃关系,只要捅在人身上,就是一个十字状的大洞,十字的每个内转角,都是用来放血用的,所以被这样的兵器刺中的话,比被刀枪所伤要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