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黑水城2

颜炙回到落脚地方的时候，柯覆的个人档案已经在房子门口。

和柯靡认识这么多年，柯覆自认也算是对他有些了解，能用四个字作为对他的简介：阴险狠毒。

柯覆和他比起来，还多了份疯狂。

柯家这兄妹俩长得很像，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双眼宛如毒蛇，一个双眼是疯了的毒蛇。

柯覆比起柯靡来，少了那种性别模糊的美，单论长相来看，她是个美人，但绝对不是想多打交道的那种美人。

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杀。

柯覆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在十二岁那年的生日。

她好像还挺有仪式感的，之后每隔三五年都会在生日时献祭一条人命。

一年前的六月二十三，也就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她把自己送进了百花私人精神疗养院。

还有三天就是又一年的六月二十三，而就在不久前，柯靡建议他三天后杀掉柯覆。

…别说，这对兄妹不愧是兄妹，这该死的仪式感竟然如此一致。

颜炙嘟囔了一句：要不是我要去找我老婆，柯靡，我才不给你干这活。

一个半月前，进入漩涡的小分队成员中有一位女性叫成月，他是她的未婚夫，他们本来已经订好了婚礼日期，直到司令传来特殊保密任务…

如果成月回不来，颜炙只能进漩涡去找。

今天是六月二十三号，一年中柯覆最喜欢的日子，因为这一天，美好聪慧清醒独立优雅强大的她出生了。

为防止精神疾病患者用镜片自杀，私人精神病院的病房里并没有摆放镜子，如果想要洗漱，需要在护士的陪伴下前往公共区。

七点半，护士来开门，她笑着对柯覆说道：生日快乐，柯覆。

柯覆很喜欢这句话，她优雅地行了一礼道：谢谢你。

今天柯覆二十六岁了，她洗漱完坐在早餐区，不仅畅想柯靡会给她送来怎样的生日礼物。

一份犯罪调查报告？

不不不，她早就熟练运用借刀杀人了，真要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更何况柯靡为了保住他的官位，是万万不敢让外界知道她犯下的那些杀人命案。

那还能有什么呢…死者家属前往这里的证明？

柯覆其实还挺烦报仇的，主要是她得替对方料理后事——万一对方的死连累到她了呢？

她还挺喜欢在精舍病院的生活，这里安静又舒适，还有一些工作人员的八卦可以听——比如现在，几个护士正聚在一起抱怨怎么昨天和今天的排班一样，分明是上一天休一天的。

柯覆就着这些声音吃完了一张rou饼，她有点意犹未尽，对巡查的护士举手：颜护士，能再给我一张rou饼吗？

颜炙温声回答：好，我帮你拿。

昨天，颜炙成功应聘为百花私人精神疗养院的护士。

这里说是私人精神疗养院，但精神那两个字只是噱头，严格来说，这里是豪门处理没用的家人的地方。为了更好地监视这些人，疗养院为每位病人都配备了两男两女两名护士。也就是说，百花私人精神疗养院里，护士的数量远远超过病人。

颜炙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柯覆接过rou饼，并非常有礼貌地说道：谢谢你，颜炙护士。

不客气。

颜炙兀地跳了一下左眼眼皮。

他观察了柯覆一整天，发现她在这里过着非常听话的人生：不管做什么事都在别人的安排和监视下进行。颜炙本以为像她这样的反社会人格会对此非常反感，没想到柯覆还过得很好。

晚上九点，柯覆不用催促就会上床睡觉。

九点半，病房区熄灯，护士们回到护士站守岗。

百花私人精神疗养院的空调都是中央空调，由后勤统一管理空调温度，也就意味着任何气体都能通过中央空调扩散到整个医院。

十一点半，所有的护士都睡着了，也许今天他们只是正常的贪睡。

颜炙坐在厕所里为疗养院的监控器替换上一份正常的循环视频，确定整个疗养院无人清醒后，他摸向柯覆的房间。

精神病院的病房需要指纹解锁，颜炙用3D打印出来的负责看管柯覆的护士的指纹开启了房间门，他走到柯覆床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对柯覆的头部挥刀。

就算鲜血四溅也没关系，反正今晚一点他就会消失于这个世界，关于血迹的事就让柯靡cao心去好了。

颜炙没打算让柯靡好过。

但他万万没想到乙醚之下，柯覆竟然完全没受影响，他挥刀的那一瞬间柯覆躲过，并回击向他！

颜炙纵身向后躲开，柯覆一击落空，但她借力漂亮地旋身起床。

柯覆不无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用绳子呢，用刀实在是太危险了。

说完，柯覆还做了贴心地注解：不是说对我危险，是对你危险。

颜炙二话不说再度挥刀攻向柯覆，柯覆一边躲避一边嘴巴不停——他不说，那就她说。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昏迷？这其实得怪你相信我哥给你的资料，他肯定没给全，不然你就会知道我十六岁杀了那三个造我黄谣的男生后一度因为兴奋而晚上失眠，只好用乙醚当安眠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这个剂量的药早产生抗体了。

柯覆被颜炙逼到桌子附近，还不忘提醒他：你轻点，吵醒了左邻右舍怎么办？

颜炙被她滑不溜秋的身形烦得要死，压着嗓子喊：闭嘴！

他用了变声器，倒也不害怕后期有人根据声音识别他。

但是柯覆笑着说：颜炙护士，怎么就这么嫌弃自己的本音？

颜炙心中慌乱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依旧是冲着柯覆的心脏去的。

却被柯覆四两拨千斤的避开。

急什么，柯覆说他，我这生日不是还有十几分钟才过完吗？

柯覆开启新一轮的自问自答：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能猜出来是你？没办法啦，柯靡总喜欢给我送生日礼物，你的出现实在是太合适了。况且，你们这些军人出身的，不管怎么伪装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军人气质。这里可是精神病院，就算工资再高也没几个护士有军人般的精气神，你不要太显眼。

…

颜炙得承认她说得对，大家来这里的目的不同，别人只是为了生活，而他是为了杀人。

不过，我还有别的问题想知道，柯覆语气一转，从之前的轻松变成认真，我哥到底想干什么？

和柯覆周旋了这么久，就连颜炙也想问：柯靡，你到底干了什么？！

认真之后的柯覆一改之前的躲避，她的身手又快又准又狠，特种兵出身的颜炙一时间只能和她打成平手。

而闭嘴之后的柯覆比他想象的更危险，在僵持中，他看到柯覆的笑容。

颜炙脚底藏了刀，他踢刀击向柯覆腹部，柯覆不得不躲开，但这是颜炙有余力反击的最后一击。

柯覆早在之前话疗时就摸清了颜炙的攻击路数，她允许颜炙藏拙，因为没关系，她会碾压。

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早就摸透了军中路数，更何况她长大后为了更好的杀人，没少拜师学艺。

柯覆双腿迅猛如鞭，压得颜炙喘不过气。

当然，她手上的功夫也不弱，颜炙落入下风不得不被她近身的刹那，柯覆就卸掉了他的一条胳膊！

颜炙很怀疑柯覆如果不是还没得到问题答案，他已经死了。

颜炙两条胳膊都打不过她，更何况是被卸掉一条，柯覆猛攻他的那条好胳膊，将他压到地上。

看来我哥是真想让你死，柯覆抢过他的刀，反过来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没告诉过你，我小时候是跟着部队一块训练的吗？

此时，离十二点还有三分钟。

该我问问题了：你是特种兵，怎么做事如此鲁莽？我哥为什么提前三天才告诉你目标是谁？但凡他早说半个月，你早混进来半个月，我都不会这么快的怀疑到你。还有，谁告诉你杀人要这么打草惊蛇，后续怎么处理你是一点也没想过吗，还是你根本不需要在意？

颜炙此时毛骨悚然：这两天里，到底是谁在监视谁？

颜炙不由得移动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手环手表：他还能接到柯靡的信息吗？

从头到尾，柯靡你到底有几句真话？

这是你让我觉得最离谱的一点，柯覆同样看向他的手环，大哥，执行任务你带这么容易被监控到的电子设备，生怕自己不会暴露是不是？你调整今天值班人员名单也就算了，毕竟要做假监控视频嘛，最起码要保证人员一样，这样错误才不会太明显。可你为什么要带手环来杀我？在这种时候，手环唯一的作用就是同步手机信息，柯覆的声音宛如恶魔在他耳边低语，你在等谁给你发的什么消息？我哥答应了你什么？

此时，已经是十二点整。

这一天算是过去了。

颜炙喉头干涩：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柯靡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不是要来杀你的，我只是忍不住手痒，我没想杀你。

颜炙怕柯覆不心动，还特地强调：柯靡说过，那个地方很适合你。

秒数在一点点的往前，十二点零分四十六秒时，柯覆说：你说得对。

就在颜炙以为自己能活命的这一秒，柯覆的刀划过，让他永远定格在了六月二十四日十二点零分五十秒。

柯覆道：这样，就还算是在六月二十三。

六月二十四日十二点零一分，颜炙的手环震动——它的手环同步到了手机信息：生日快乐。

其实柯靡让颜炙过来唯一的作用，就是送一把刀。

并非是午夜一点，而是十二点零一，一道淡金色的漩涡在病房内开启。

柯覆最后给柯靡发了条消息，她带着颜炙的刀和尸体一块消失于漩涡。

柯靡看着手机上【同乐】这两个字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他并未打字，但是在这条信息之下，有文字接连出现：【你没有给颜炙假身份，也没有给他时间做假身份，你cao纵他即将要消失于这个世界所以不在乎后果的心理让他去柯覆那里找死，你故意的。】

柯靡轻声说：她可是我的meimei，我的亲meimei。

柯靡一直很喜欢当个好哥哥。

我记得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我记得早晨老大拿了钱让我进城看医生，我记得我喝了好多黑水上吐下泻得快要死了…

但为什么我手里会多出一把刀和一具尸体！！

我没杀人！！！

还有，我这是在哪？

我没来过这里！！

我没杀人，他跟我没关系，我得离开这，但我为什么还要握着这把刀？

哦，我就是为了这把刀。

等一下，我要这把刀做什么？

我不会用刀！！

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