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素的性子确实是倔。她盯着季弦,人已经迈步往裴九枝的房里走了进去。是尊上让你不要见他的。季弦他是医修,并无什么攻击的手段——他确实没什么能力拦下乌素。乌素的脚步顿住了,她回眸看季弦,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荡漾着温驯的光。是吗……乌素轻声道。是。季弦没骗乌素。那好吧,你们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乌素果然停在门外,没有走进去了。她的声音低低的:既然是他不见我,那……那就太好了。仙君大人,那我就先走了。乌素轻声道。她花了自己珍贵的能量来到此处,却因为裴九枝的一句不见她,又退了出去。在某些事情上,乌素确实很愿意听裴九枝的话。他费尽全力,才能靠近她,但也只需要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能将她推得很远。乌素其实一直在等,裴九枝的主动离开。如今他真的这么表达了,她也就真的准备走了。好,乌姑娘不用担心,尊上过几日应该就能回日月天了。季弦安慰着乌素道。嗯。乌素点了点头。她站立在月下的身影有些寂寥。乌素挪了挪步子,脚踝上绑缚着的金色锁链发出微微的声响。此时,从金色锁链的另一端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这力道,正好能把乌素扯回去。乌素走不动了,她疑惑地低头,提起裙摆,看着自己脚上的锁链。她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向季弦。下一瞬,她被医庐里的裴九枝扯了进去。季弦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他连忙举起双手,对着医庐高声说道。九枝,这可是你自己扯进去的。语毕,他便离开了这里,人是裴九枝自己要见的,这可怪不了他。乌素人往医庐飞去,在她的计划中,她本不该与裴九枝面对面的。她只敢,偷偷地看他。但没想到,他直接将她拽了进来。乌素飞进去的时候,裴九枝人还是昏迷的。他躺在玉床之上,周身淡绿色的治疗光环流转。他的伤已经大致处理好了,原本染着血的衣袍也换下了,只穿着洁白的寝衣。裴九枝的左手放在身侧,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乌素看到了熟悉的黑白丝带从他的指缝间垂下。她知道,他拽着的是她赠给他的香囊。都这样了,他怎么还是不松手?乌素抬眸,看着受伤的裴九枝,她的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薄唇之上。她确认他没什么大碍,便准备走了。但乌素刚起了身,往外走了没几步。她脚上绑着的金色锁链便开始不断收紧。诶——乌素惊呼一声,她顺着锁链的力道,往裴九枝的方向退了一点。但她退后几步,这锁链便收紧几分,直到乌素跌坐在裴九枝躺着的玉床上。这……这未免也太不妥了。小殿下还受着伤,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到时候她解释是小殿下了拉着她,估计也没人会信。乌素想往外跑,但金色锁链还是扯着她,不断往他自己怀里拉。她念着裴九枝受了伤,便没有使出全力抗衡锁链的力量,只随意抵抗了一下,便靠在了床榻之上。乌素紧张得心怦怦跳,她平躺在玉床之上,惊得大气也不敢喘。这玉床在临窗的位置,为了方便灵气进出,让裴九枝吸收,这医庐的窗子还是开着的。月光洒在乌素身上,仿佛无数道视线落了过来。乌素发现,小殿下昏迷的时候,也下意识躺在了床榻的外侧,为里侧留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这空间刚好让她躺上去,就像……许多年前,他们成亲后一样。没想到他们分开了一千多年,小殿下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乌素紧张地呼吸,就这么直挺挺地躺了许久。裴九枝还是没醒,她躺了许久,又逃不走,只能扭过头去看他。乌素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他的伤在胸口处,那天外流火直直撞上了他的胸膛,碎裂为尘埃。他确实有抵挡一切灾祸的力量,前提是,用他的性命做赌注。乌素抬手,第一次主动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她觉得……小殿下好可怜。这让她想要将他紧紧抱着,给予他一点安慰。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乌素自然不可能对小殿下做出这样主动的事情。她希望他能……远离她。但她的手已经伸出了,所以,她的肌肤便贴着他微凉的手背了。在乌素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裴九枝已经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她就知道会这样,小殿下真是得寸进尺……乌素如此想道。乌素没挣扎,她怕伤到小殿下。她没再动,只听着他身上沉重的心跳声,继续发呆。乌素在想,等到小殿下醒了,他应该就会松开她了。她有些无奈地轻轻叹气,裴九枝的眼睫轻颤。乌素听到,他的唇边溢出一点低沉的声音。她仔细听着,听到他说了一个字。不。他让她,不要叹气。裴九枝的嗓音很哑,乌素也就听着他的话,不再叹气了。她继续僵硬着自己的身子,躺在他身边。不久之后,她又听到他唇边发出的低沉声音,恍惚仿佛梦呓。他对乌素说:抱。乌素:……好烦这个男人。她念着他受了伤,而且还在昏迷,还是遂了他的愿望。乌素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伸出自己的双臂,避开裴九枝的伤处,将他轻轻抱住了。她侧过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一连声地柔声哄他。小殿下,裴九枝,夫君……这样行了吗?行,自然是行的。裴九枝似乎是终于满意了。他的呼吸变得均匀了一些,伤处那些淤积的病气也开始渐渐消散。乌素抱着他,眼睫低垂着,她小声地抱怨:小殿下,不是不见我吗?我又不会打扰你……她有些委屈地诉说。我只会在外面,偷偷地看你一眼。我哪里会真的来看你呢?她抬手,抚摸上裴九枝苍白的冰凉面颊。小殿下,我的太阳,我的月亮,我怎么会……真的靠近你呢?夜里飞行的小小飞蛾,靠近那耀目灯火,是会死的。乌素的声音很轻。我不希望你受伤。乌素又道。裴九枝的双眸还是紧闭,他没听到乌素的话。只是,他的要求愈发得寸进尺了。他大言不惭地对乌素说:亲。裴九枝的话语,还是低低的,这只是他在沉睡时,对身边之人下意识的请求。乌素抱着他的手臂瞬间僵住了。她想,小殿下果然还是一样的麻烦。乌素眨了眨眼,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愿——毕竟他现在受伤了,还没有任何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