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乌素护在身后,自己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触着七里香干枯的枝叶。要碰什么?我来。他在乌素手背上写。乌素的指尖颤了颤,她反手将裴九枝的手指握住了。刚才这朵花发生奇怪变化的时候,它的枝叶上有几滴水,也闪着光。——其实根本没发生这样的变化,但乌素这么说,可以引导着裴九枝将注意力放在浇花的水上。裴九枝取出一枚玉瓶,将七里香枝叶上的几滴水接了过来。这些东西,可以送去皇城司调查,那边有专业的术士来分析它的成分。水,只是水,或许姜然并不知情。乌素将地上散落的花篮捡了起来。裴九枝又取了几束花,放在她的篮子里,他准备出去问问姜然情况。乌素牵着他的手说道:我去吧,小殿下,你对她好凶。裴九枝将此处整理好,听到乌素如此说,他倒有些委屈。他轻轻地在她手背上写:我对你不凶。你将对我的脸色,分出三分,对着别人,也就不凶了。乌素想了想说道。裴九枝在她手上写:不。乌素感到困惑,便问:为什么?我只对你如此。他继续写。乌素侧过头,凝眸看着她的小殿下,她有些无奈。小殿下总是这样。她说。裴九枝紧紧牵着她的手,他想,乌素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她对他是如此温柔,对那姜然,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也是这般模样。他如此想着,牵着她的手指便挤进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乌素回过头,静静看着他冷然的面庞,视线下移,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小殿下,我跑不了。乌素说,我的手心会出汗,待会儿弄脏了就不好。确实,她一紧张,掌心就汗涔涔的。方才那七里香突然变化,把她吓得不轻。不仅如此,乌素还十分委屈,她又不是人类,那七里香冲着她来做什么?不脏。裴九枝在她手背上写。乌素看着他,眨了眨眼,她的掌心果然开始冒汗了。将两个花篮都塞得满满的,他们才走出花房。其实乌素与裴九枝不想带那么多花走,但若是少拿了,姜然就会不安。他们走出花房的时候,看到姜然推着一个木质轮椅,领着她的meimei在外边晒太阳。见他们出来,姜然笑着转过头来:大哥哥大jiejie,你们挑好了呀?我花房里的花儿,都还不错吧,角落阴湿的地方还有七里香,你们摘了吗,这个花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可香了。姜然跑过来说道。乌素的目光落在她推着的轮椅上,里边坐着一位与姜然面容十分相似的女孩,年龄也与她一般大。是孪生meimei。姜然又跑回去推轮椅,对他们说道。她将轮椅往前推,年久失修的木轮碾在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姜然的meimei坐在轮椅上,对着他们笑了笑,她看起来比姜然更羞涩。这几日我meimei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了她几天,今天才出去卖花,没想到遇到了你们两个大好人,真幸运!姜然笑着说道。裴九枝把姜然说的所有话都转写给乌素听,乌素顺着她方才的话题问了下去。姜兰,你浇花的水,都是从哪里来?乌素问。她唤姜然的名字,还是有口音,姜然掩唇笑了。大jiejie,你跟我来。姜然把她meimei放在一边停着,领着乌素来到这处小院的角落。院内角落,有一处深井,井口出漫上丝丝凉意。都是这里的水,可干净了,可以直接喝。姜然把井里的水接了一点上来,给乌素倒了一杯。乌素接过,正待喝下,裴九枝却拦了下来,自顾自仰脖喝了个干净。小殿下,我渴。乌素唤他。裴九枝捏了捏她的手背,这水可不能让她随便乱喝。但他照顾姜然的情绪,便自己喝了下去。他说了句话,是说给姜然听的。我更渴。他说。姜然觉得这位大哥哥有些坏,竟然如此欺负这好心的大jiejie。裴九枝问:你有给花用药水吗?花若是有什么毛病,会用一些。姜然以为大户人家都对鲜花的质量十分谨慎,便马上答道。给我一些药水。裴九枝与外人交流,语气依旧生硬,姜然马上将自己常用的花药都给他装了一些,装在不同的小瓶里,交给他。以后每日都往我府中送花,给许大人就行。裴九枝道。他们还是暂时离开了姜然的家,走到那院子外不远处,已有皇城司的卫兵等候在此。裴九枝吩咐他们暗中盯梢,保护着她们,不要吓到这两姐妹。他相信乌素说的话,出问题的就是浇花的水,但姜然平时浇花的井水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其他的水。有些花农为了花儿好看些,会额外给花浇上一些促成生长或是治病的药水。或许,是那些药水出了问题。他领着乌素骑上白马,领着她一起去皇城司。今日乌素情况特殊,什么也听不见,他总要带着她一起才安心。皇城司统领萧宁又看到九殿下领着乌素一道,有些不太习惯,但又不敢表现。他依言将这几日搜查的结果告诉裴九枝,他们果然没找到那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因为姜然前几日根本没有出门卖花,今天她刚出来,就撞上了裴九枝与乌素。全云都的花匠,都要查。裴九枝将他收集到奇怪药水的瓷瓶和放着花药的瓶子一起放在桌上。这是?萧宁疑惑。我们碰见了那位卖花的小姑娘,她并不知情,不过她家里的花确实出了问题,想来应当与培育花朵的药水有关。云都内有用药的花农不少,他们售卖的花,可能……都有问题。裴九枝话音未落,外边的皇城司卫兵便跑了进来,行礼报告道。九殿下,萧统领,我们在城北发现一具尸体。是一位花农的尸体。那卫兵的语气紧绷。除了上次恶妖作乱,云都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如此明晃晃的命案了。乌素感受着小殿下在她手背上写的字,她想,城北还是太远了,不然她没准能感应到那里死了人。什么时候死的?在获取到情报之后,裴九枝几乎是第一时间来到了皇城司。他不希望因为调查得太慢,导致有人死去。三日前,夏季尸体发臭了,邻居才发现。卫兵回道。怎么死的?被……他花房里的鲜花藤蔓缢死的。卫兵的声音惊恐。花确实有问题,不是让植物出问题,便是让嗅到花香的普通人出问题。但是,在花被邪气侵染之前,它们表面上不会展露出任何异样。就比如乌素鬓边戴着的那朵,从始至终,它都没有任何变化。想来,花朵里的邪气会与一些负面的情绪产生共振,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萧宁一听卫兵的报告,便知裴九枝带回的情报没有问题。他赶紧命人将裴九枝带回的药水线索拿去调查。同时,他准备命人在整个云都城内巡逻,不许再有人售卖鲜花。裴九枝听着他的报告,懒懒掀起了眼睫。他随手牵着乌素的手——他一直在她掌心里写字,给她传递信息。现在他说话,不需要写字了,他便捏着她的手玩。乌素任由他去了。他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反正,他不要脸。禁止花农卖花,他们种了一季的花,怎么办?云都内百姓们的安危更重要。皇城司下命令的时候,不想一想这样行事对百姓带来的后果吗?九殿下,可……为了查明真相,这是必要的牺牲。牺牲是牺牲,但你们皇城司,就没有对此备有相应的解决方案?回收鲜花,或是,给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