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脚踩住许愿,你从哪里偷到那个文件的?什么文件……我听不懂。许愿沙哑着嗓子,回答得很困难。她被踩住细嫩的手指,身上又挨了那么毒的鞭子,疼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呵呵,还嘴硬是吗?男人扬起手。两米长的鞭子光是破风声就足够胆寒,力道分文不少地全都落在匍地的少女身上。一鞭又一鞭。啊——别打了——呜呜……沙哑的尖叫凄厉响彻,许愿的衣衫几下就被打得破布一样,只能勉强还罩在她身上。带刺的鞭子刮上身,倒刺钩伤肌理,许愿疼得身板一缩一缩的。头顶的唾沫星子却还在不留情地飞溅。不要指望少爷会救你,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只会想你死。还想暗害沈家?呸,我们姓沈的要搞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年长的男人一边说着,皮鞋尖踩着她柔软的手指碾了碾。许愿的头套哭湿了,求饶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一桶冷水哗啦浇下。许愿像头死鱼一样被冻得猛然抖了抖,衣服破碎不堪,白皙的背染着几道斑驳交错的血痕。已经入秋了,寒意浸透皮肤,钻进骨头,剧痛和寒冷麻痹了她的感官,蜷成一团的身体肌rou僵直得无法动弹。忍。这种要代替别人去死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你还不说实话吗?于汾解了头套给她脱开,许愿才得以大口呼吸。嗬……嗬……好疼……少女满面的水痕和泪痕,凄惨得让人多看一眼都会起恻隐之心。于汾微微皱了眉,三叔,交给少爷处置吧。被叫做三叔的男人脸上长着一道刀疤,神情阴鸷,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抽着:哼,我看她是吐不出实话了,直接处死也好。地下室里面的门吱呀一声沉沉打开。许愿根本抬不起头,枕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听见鞋跟点地清脆的声音。是个女人。于汾看着来人,点头致意,许小姐。许薇站定在许愿面前,鞋尖离她不过寸远,声音清脆如铃地跟旁人打招呼。于秘书,三叔好。三叔捻着手指间的火星,一双鹰目锐利地盯着来人:你是?我是许薇,就是我揭发了我家这个不成器的三妹。许薇微笑着道:我们许家没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任凭沈三叔处置就好。沈三叔看出她没有维护许愿之意,面色和缓。三叔跟许愿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中,于汾站在一边不言不语。他仍然对许薇没什么好感,也就懒得搭话,忽然,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头套被扯动了下。他低头看去。许愿脸上已无一点血色,闭着双眼,似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扯动了那块布。少女嘴唇嗫喏,吐息比进的还多,于汾却听清楚了。她说的是:你让他杀了我吧。许愿真是极美的,就算是在地上滚了几遭,满身尘土和着血,气息奄奄,也美得不像话。到底也是个小千金,教训一回也就够了,真闹出人命可不好收场。于汾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通知沈诏。你再等一等。恰是此时,地下室的入口忽然车灯闪起。几人纷纷侧目,只见一辆轿车快速冲进来。轮胎急旋漂移的声音刺耳,车身横甩,数秒间就停在了几人面前。少爷?沈诏不待车停稳,双手发着抖,不太利落地开门下车,推开试图拦他的人。一眼见到浑身是血的许愿,沈诏瞳孔骤缩,惊惧几乎到了极点。愿愿!连日来超负荷运转的身体不堪这样的打击,一个踉跄,沈诏半跪在地。他却半点停顿也没有,走不动,就爬也要爬到她面前,把她抱入怀中。即便双手发抖,他也小心翼翼地托起许愿的头,避开伤处将她的背搂进臂弯,抱得无比轻柔慎重。愿愿。他的声带嘶哑难闻,一时还没发出声音,念着她的名字,疼痛刻骨。愿愿。愿愿醒醒,是我来了。许愿被拥入温热的怀抱,伤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很快也染了白衣少年一身。她睁不开眼睛,耳朵里也嗡嗡地叫着,只能在大量的血腥里闻到一点熟悉的气味。是沈诏吗?他是来杀她的吗?终于要解脱了……可是好恶心……真的好恶心……他知道她很怕疼,很怕黑,很怕死无其所吗?他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亲近的人,却让人这样折辱她,还要她死。而无论此番她是生是死,他们都绝无再见之日了。碧落黄泉,即是永别。许愿想,这一刻,即便知道是既定的命运,是他们的身不由己。她还是恨他了。未知的哀恸像石头上生发出的芽,根须深扎入内里,崩裂岩石坚硬的外壳。眼泪断了线地从眼角流下,许愿艰难睁开眼去看他。面前的男人脸晕微光,容颜映雪,有如神祇。诏……别说话,我带你走。沈诏手伸到她膝下,将她一把横抱起。不……用。突然而至的头痛比身痛还深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她的脑袋。好像……曾经也有人这么抱过她,救过她,给她以绝境里的温暖。是谁……不能再想了!许愿颅顶剧痛,咬牙抱住沈诏,手摸索到他腰间。愿愿?许愿摸到了他腰间别着的手枪。手指因为疼痛而僵硬迟钝,取枪的动作异常困难,在这几秒里,就站在她身旁的于汾已经快速举枪对准了她。放下!沈诏顿时背过身将许愿牢牢护住,暴喝制止于汾上前。她是沈家未来的主母,谁给你们胆子这么对她的?地下室内几人面面相觑,沈诏没心思顾他们,只想快点送愿愿去医院。许愿带血的手指忽而搭上了他的衣领。沈诏瞬间顿住,低眸看她。你也是恨我的,对吗?生命力不断流失的少女气若游丝,语气却异常决绝。我背叛了你,所以你让他们辱我、折磨我……我其实就是你养的宠物,你要怎样我都只能听你的,即便我没有自由、没有尊严,也只能听你的。因为你把持着我家,把持着我。沈诏,我很恶心。沈诏方寸大乱,脸色煞白。不,不是的愿愿。我没有……我没有要伤害你。他刚开了口就闭嘴了,眼睛一下子就难过得发红,半个字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解释是如此苍白。在愿愿看来,沈家人对她做的,和他亲手对她做的,又有什么区别。怎么办,愿愿会恨他的……他该怎么挽回……许愿见状扯了扯嘴角,带出一丝极细微的笑。沈诏心被戳破了一个漏风的大洞,僵在原地甚至无法完整的思考。忽然腰间一松,他发现是愿愿取走了那把枪。刹那间沈,诏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眼中亮起一点微末的光,期盼地望着她。你打我,打回来,好不好。愿愿来,打我。沈诏握住她的手,以不容抗拒的温柔和强势,带她将枪口指向自己,神情绝望到癫狂。你要怎样都可以……都是我的错,打我也可以,对我开枪也可以,别恨我,愿愿,别恨我……说到最后,他语带哭腔,已是乞求。我求你,不要恨我,你已经够讨厌我了。你还要一直陪着我的,你说过一辈子陪我的,不能丢下我。他漂亮的眼睛蓄满泪光,嘴角还勉强微笑,低哑温柔地哄她:来,当场报仇。报完了,就再也不许恨我了。不!少爷您别这样!于汾见此直接跪倒了下去,哀嚎起来:少爷,你清醒点,不能把枪给她啊!见沈诏视他为无物,完全无动于衷,于汾又跪着往前两步,转而求许愿:许小姐,你冷静点,这太危险了,你把枪给我,啊?许愿没有理会他。身体仿佛适应了疼痛,手也利索了,许愿紧握住那把枪,挣脱沈诏的手。沈诏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微微笑了。身体的痛或许能让心痛少一些。在所有人的屏息里——许愿出乎意料地突然掉转枪口,稳稳对准了自己。沈诏面色一变,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却已经迟了。不要——嘭!她下手极快,消音的枪声消失在沈诏撕心裂肺的嘶吼中。许愿很快就鲜血流尽,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在了他怀中。沈诏只觉得世界都死寂了一瞬间,又扭曲地打结在一起,四面都是斑斓的血迹,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愿愿死了。大脑将这一准确无误的事实传递给他。沈诏没有片刻犹豫地握住许愿的手,将枪口再次指向自己。少爷!于汾这次终于来得及抢身扑过来,撞歪了沈诏的枪。少爷!你不能死!你清醒点啊!沈家需要你!枪口打歪,沈诏肩膀中了弹,鲜血直涌。他抬起眼,却面无表情地漠然到极致,仿佛伤口不是自己的。他理智地判断了这种程度的伤不足以必然致死,就又反手想去夺枪。然而用尽全力,手臂也只抬起来一点点。眼前一黑,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的世界再也不会有愿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