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别月余,我见小沈夫人却好像憔悴了点。赵澜躬身,手指撩过许愿鬓边的发丝,定定望向镜中的她。许愿微微偏头避开。赵澜在原书里利益所至,无不可往,她选择接近的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但她必须借助他的势力,圆上剧本这最后一环。已经演了那么久,为了摆脱系统离开这里,不管牺牲谁她都在所不惜。许愿眼中划过坚定。她转了下转椅,放在肩上的那只手随之滑落。背倚妆台,许愿明眸含笑道:赵总还是叫我许小姐吧。许小姐?赵澜闻言,嘴角弧度渐深。虽然只是称呼,却也听来稀奇。我这一路过来,听到人人都说你是高嫁进沈家,怎么你自己反而不情愿吗?许愿丝袜包裹的双腿侧叠着,在脚踝处交叉斜坐,是标准的礼仪坐姿。她处于低位,应对着上位者的压迫感,却半点不显弱势,神态落落大方。我当然情愿,不过赵总是明阳的股东,方澜科技又是明阳的合作方。我今天是以许家大小姐的身份来见您。和沈诏无关,所以请您以许家人的身份看待我。赵澜听罢点头,面色赞许:我就知道许小姐不是泛泛之辈,不会满足于依附沈家而生存。当然。许愿拿捏着自以为聪明的小女配形象,看着他坦言道:我不愿意被沈诏困住,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的公司拱手让人……没有了明阳,我真是不知道我在沈家有什么可立足之地了。希望赵总能助我一臂之力。她目光透着几许殷切,赵澜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随和道:这点许小姐可以放心,就算不提我和令尊的交情,单单就是为了方澜和明阳合作的实验室和专利,我也不会坐视明阳旁落。许愿眼帘一低,遮住眼中机锋,只作低头茫然思考的样子。赵澜这哄人的话术一套一套的,比线上的时候又增添了声情并茂。要不是知道许正阳跟他的保密协议都签了些什么内容,她都要以为这真是个天降大善人来救济许家的了。剧情都在预料之内,她只消顺着他表演就好。化妆间的房门只是半掩着,门外隐约有人声走动,赵澜单手插兜,不慌不忙地撑在桌台上俯身贴近许愿。我来前已经和许薇小姐达成了协议,您知道她手上有您叔父留下的股权,现在已经可以由她行权了。令尊将据此争夺对董事会的掌控权,所以明天的法拍非常关键。许愿皱眉,似是犹豫。许薇?她说到底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这真的是我爸的意思吗?虽非亲生,侄女却有侄女的好处,而且薇小姐说到底还是你们一家人。许伯父现在被证监会调查,很难取信股东,你是他的直系亲属,更不宜出面。许愿似懂非懂地问:所以你们要她代替我爸爸进董事会?赵澜弯了点腰,直视着她的双眼,微笑答道。再过大约两个小时,新一届的董事会就会公布,薇小姐将出任明阳国际执行董事。许愿肩膀瑟缩了下,懵然地看着他。不必慌张,只要令尊能重新掌控公司,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机会还多的是。赵澜虚扶起许愿的背,循循善诱,你只需要知道,明天的法拍,沈诏必须出局。许愿十指不自觉地在腿上握紧,貌似仍然挣扎。赵澜掠过她不敢和他对视的双眼,直起身,气定神闲地在房间内踱步等她答复。江沈控股要接手明阳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这时候让他出局,会不会对江沈也会有不利?你多虑了。赵澜步到窗边,望了眼熙熙攘攘的楼下,语气肯定,那都是小问题而已,明阳的业务和江沈几乎不搭界,沈诏收购明阳国际本身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不成功,对他才更好。许愿暗暗吐槽了下他这损人利己、一箭双雕的本事,继续装傻地思索了会,低头捏着裙角道。那好吧,东西我要现在就给你吗?不必,你不是还要去敬酒吗?文件今晚之前给我就……赵澜一回头,便见许愿裙摆卷起一截。他舌头迟滞了一瞬间,才接着道:就可以。许愿大腿都露了出来,丝袜裹腿,一对玉足藏在高跟鞋里,只能见到白皙的脚背。气血轰地上涌,赵澜声调降了几度。她的脚真的很漂亮。赵澜想起那夜未成的昏暗情事。他从来不缺漂亮女人,当时错失还没什么太多感觉,可知道她即将为人妻,遗憾的后劲反倒显了上来。这样的尤物,没想到早早给人捷足先登了。虽然看着年纪还小,但朝夕相对下来,谁又能忍得住不占便宜。他有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腿脚细看,流畅的小腿曲线伸直,缎面高跟里一抔霜白赛雪,反差得勾人。许愿只觉被看得不适,自顾自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下午就会把文件传给你,赵总有事再线上跟我聊吧。出了化妆间的门,许愿耳边叮的一声响起。又一个任务完成的提醒。许愿却没有感觉到心头的轻松,她往前走过长长的、无光的走廊,仿佛陷入了一个扑朔迷离的网中。沈诏宠她,她的确可以轻易拿到沈诏的机密。但原主不可能得到,所以原书中原主背叛沈诏的这段剧情,背后另有隐情,沈诏根本不可能给她出卖自己的机会。这本所谓的原著远没有想象的简单,这真的是一本书吗……但为了尽早离开,她只能选择将错就错。走廊尽头,许愿看到自家气质斐然的未婚夫正站在那里等她。从站立姿势判断,他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并且打算再等久一些。许愿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拂去不存在的尘埃,向他伸出手。你久等了吗?没有。沈诏低眸看了看她,摇摇头,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身侧。动作自然熟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嗒嗒嗒的小蹄子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轻快,西黎从另一个方向窜过来,扑在许愿腿上。许愿破开笑颜,蹲下来抱住它:西黎。黄白的大狗甩着尾巴迫不及待地钻进她怀里,想把这段时间欠下的拥抱都补齐。最近把他交给于汾照看了,还有那只猫。阴影里,小黑猫抖擞亮丽的黑毛,优雅地迈向许愿。许愿就分出一只手,搂着它也撸了撸。西黎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见许愿举动亲近,不似从前排斥它,大着胆子吐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许愿已经和它熟悉了,任它舔了自己的手也不生气,只是握着它的嘴合上推开,阻止它更近一步,想对自己的脸下嘴。怎么和你主人一样爱舔人呢,这可不是好习惯。沈诏抿着唇将许愿扶起,低下头训西黎道:不准亲她。西黎无辜地吐着大舌头,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然带你去做绝育。西黎立即嘤嘤叫了两声,许愿就仰在沈诏怀里发笑:你不止小心眼,还幼稚。沈诏扣紧她的腰勾起微笑,又看向那只猫问道:愿愿之前说它是朋友放在家里托管的,打算什么时候把它物归原主?许愿想了想,明天吧,今天把订婚的事情忙完了,明天你去法拍,我正好休整休整。沈诏看着她,慢慢愣住了。许愿没有在意,拿起他的手腕扫了眼腕表,敬酒的时间有点紧张了。快走吧,老公。她主动走在前面,拉着沈诏拾级而下。明媚的红裙子擦过他的裤腿,在阳光下转起夺目的光边。她过于苍白的肤色也柔和许多,回望他的脸上洋溢起笑容。一阵电流从腕部埋藏较浅的静脉直通心脏,沈诏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声。虽然不知道愿愿从哪里知道了,他没有杀那个男人……但她又原谅他了。许愿正看着脚下的路,冷不防手腕一紧。沈诏反握了她,把她轻轻转过来。宝宝,我错了。楼前小径上,成群的宾客们注视着这对相牵走出来的准新人。沈诏却视众人为无物一般,紧紧拉着许愿的手,生怕错失时机,抖着嘴唇一句句跟她飞快地剖白。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不会再关愿愿,不会强迫愿愿做不喜欢的事情……眼看围观的人群越靠越近,沈诏却越说越神情难过,后面生怕她不肯原谅似的,膝盖一屈就要当众跪下去求她了。愿愿可以许愿赶紧捂住他的嘴打断他。好啦,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反省的话回去再说?沈诏缓慢地从情绪里抽离,轻声道:……哦。许愿无奈笑了,将他的手捧起,点了点那枚闪光的婚戒:我是自愿和你订婚的。你放心,我不怪你了。她伸手摸了摸沈诏的后脑。夏蝉与蟋蟀同在耳边聒噪,沈诏却只能听到自己快要冲破胸腔的心跳。要很久很久之后,沈诏忍着头痛回忆起今夏这场热烈的余温,才能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细枝末节。愿愿对他每一次反常的主动和安抚,都是为了更深、更撕裂的欺骗。她怎么会对他真正温柔呢?许愿不爱他,从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