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薇发觉到自己最近很倒霉。先是误会了沈诏的意思闹了大笑话,被风言风语地嘲笑了好几天,都不敢正面见人,再是受了沈菲一通电话敲打,暗示她不顺着许愿就不让她进许家的公司。拜托,不让她进难道让许愿进吗?许愿要是扶得上墙,许正阳也不会把她接到许家来了。心情窝火的许薇实在闷不下去了,跟着闺蜜到了Z大附近的酒吧一条街喝酒。她这几天到哪都戴着口罩墨镜,生怕被人认出来,得多亏这个闺蜜不是Z大的,才敢跟她一起出来。许薇在皮革沙发上坐下,复古工业风的打光两米之外根本看不清人脸,这让她稍稍安心下来,伸手解掉帽绳。闺蜜手指绞着秀发略微分叉的尾端,研究着酒单,打着蝴蝶领结、眉清目秀的酒保忽然笑了起来:小姐之前来过吧?是啊是啊,小哥哥还记得我啊?您上次一连点了四杯151,堪称女中豪杰,那气魄,啧啧,我一直都记得啊。许薇摘了口罩拿过酒单,听着他们谈天,无意参与,心中却暗暗发笑,现在的酒保还挺会撩女大学生的。身后的卡座聊得热火朝天,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我是她我都要羞死了,这是什么现实版装x不成反被打脸啊。笑死了,听我那天在场的室友跟我说,她还一脸确信地跟别人说沈男神会跟她公开,真是不怕男神告她造谣啊。但是那天不是还有个更好笑的女生吗,居然说沈男神是她的未婚夫。谢谢,脚趾已经抠出凡尔赛宫了。感觉跟我小时候喜欢说自己是地球球长的女儿差不多,听说这俩还是姐妹,妄想症是祖传的吗?许薇听着他们在背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脸色都煞白了。侍应生连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小姐,小姐?你想喝点什么?闺蜜推了推许薇。啊?噢噢,我和她一样就好。许薇压低了帽檐,勉强笑道。闺蜜看着酒保翩翩离去,略带不舍地收回目光,点开了手机:薇薇,真的呀,你们学校里居然还有这种奇葩?我……我也不知道,没听说过。许薇回答得语气发虚,只想快点略过这个话题。诶,我室友给我发了照片,我看看。许薇一听照片两个字,心中大叫不好,慌乱地站起来就想逃走:我,我去下洗手间。她压着帽子一路狂奔到洗手间,才想起自己忘了拿那只好几万的新包在卡座里,站在洗手间走道里踟蹰着不知道是该不该回去拿。恰是这时,前面五颜六色的光线里,几个人影大步走了过来。就是她吧?我看着往这个方向跑的,鬼鬼祟祟脸都不敢露,肯定是她。许薇皱眉,你们要干嘛?刚刚就是你在隔壁拿姐几个当乐子取笑的?看不起吧女是吧?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许薇看她们几个都是不良少女的打扮,来势汹汹,猜到肯定是谁惹了麻烦,于是也顾不得丢不丢脸的,一把将帽子摘下来露出脸:你们看清楚,我一直都在这里,根本没去什么隔壁。那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其中一个才迟疑道:好像真的不是她。为首的女生点点头,把许薇一推,不是你,快走吧。许薇心里骂了一句没素质,脚下却片刻不敢耽误地往回跑。哪知道刚走没几步又撞了个不看路的人。哎呀!许薇只觉得最近真是倒霉透了,赶紧拿着帽子遮住脸,这才偷眼看迎面撞了个满怀的人。许薇?你怎么在这?许愿?许薇放下挡脸的手,只见面前的许愿一身和自己雷同的遮头盖脸的打扮。她心中一动:你要去洗手间?是啊。许愿看上去比她还慌张,视线一直飘忽不定地看着周围,怎么了?没什么,你去吧。许薇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注意安全。……许愿被关在厕所隔间里。听着水龙头哗啦啦放水的声音,再三确认许薇真的没管她自己走了之后,她有些无语地望着天花板。她按照系统给的脚本惹了这几个女混混,女主却没有原书里描绘的那么热心肠。这到底是什么害人系统,要是一开始就什么都按它说的做,她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许愿试着够到隔间门板的顶,但这个卫生间的门板出奇的高,墙壁也没有任何着力点,挂东西的钩子是粘贴上去的,根本承受不了人的重量。系统见她没有办法,反而用冷冰冰的电子音说起了风凉话。出不去就忍了吧,你已经舒服够久了,他们把你流放来异界就是要你受苦的。你本来就是个炮灰而已,这些都是你应该经历的。如果不是这是个没有感情的AI,许愿都觉得自己能听出它在幸灾乐祸。知道什么是炮灰吗?就是炮火发射后的灰烬,连打击目标都算不上,死得潦草随便,反正无人在意。可以闭嘴吗?音量界面在哪里?就算你不按我说的做,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这只是个开始系统话还没说完,冰冷的一桶水从头顶淋下,许愿被浇了个彻底。咳咳咳……你们别太过分……许愿来不及换口气,就又是一桶冷水兜头淋下。像是生怕淋不到她,满满三桶水倒下后,许愿才听到凌乱的脚步离去。许愿抹了抹脸,头发上流下的水流跟着又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地拍着门板,大喊着想引起注意,有人吗?这里有人啊!放我出去!这间卫生间位置很偏,在翻新装修的区域内,连保洁都隔几天才过来一次,这个点装修师傅也已经下班了。许愿扯着喉咙喊了几句,嗓子就辣辣的疼。江城昼夜温差大,刚刚被淋透,她除了浑身湿黏黏的感觉还没什么其他的不适,头顶的排气扇对着吹了两分钟,通身的寒意就冒了出来。冷水像是浸入了每一个毛孔,冻得她牙关打颤。而且……这家酒吧挺热闹的,她在洗手间隔间里都能听到隔壁传来的音乐声,可为什么……一直没人前来,连来这边看看的人都没有吗?手机进来之前就被扒掉了,她意识有些模糊,只能大概推测自己被关进来之后过了多久。好累……好冷……只有身体是不正常的热的。有一个小时了吧。许愿睁开眼,换了只脚站着承担重力,继续琢磨怎么把那个门把手卸下来。手已经拍肿了,嗓子也快发不出声音了。难道真要在这里待一晚上等明天来人吗?她好像有点支撑不了了。而且实在太晚了,这种地方来的人,她也不敢贸然申救,一开始那种惹人注意的呼救方法也就不能用了。脚步声由远及近,许愿抠着把手的手猛然攥紧。很慢,但是确实是往她这个方向来了,似乎穿的是皮鞋,步伐很重,很可能是身体肥胖、下肢乏力导致的走路习惯。已经进到厕所了,许愿屏住了呼吸,搭着门把手的手指轻轻颤抖。这个距离她都可以听见鞋底涉水时的轻微水花声,是一个步距在0.7m以上的人,身材高大。综上所述,许愿选择了不出声。她为了节省体力已经很久没有呼救了,这个人自己走错的可能性比较大。跟一个走错卫生间的醉鬼求救,和在这里被关一晚上哪个更危险真不好说。许愿捂着发热的脑门,静待对方离去。但还有一种可能……许愿咬牙忍住手指痉挛,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门把手突然被按下。许愿死死抓住门把手,外面的人试着拉了几次之后,终于出声道:小meimei,你不要拉着门,锁我已经给你打开了。果然是个男人。估计是早就发现了她,特意在外面观察了很久才进来。许愿更加不敢松手,但架不住浑身发热,头重脚轻的,四肢使不上力。对方一用力就轻松拉开了门,她被连门带人地甩出去。门口高大肥胖的男人几乎有她两个宽,龇着一口黄牙,一张手臂拐了她的肩膀就往怀里带。好漂亮的meimei,怎么淋成这样啊。许愿被堵在隔间里,身体被轻而易举地挟制。放开我!男人伸手摸上她娇嫩的下巴,嘴巴吐出一口酒气:淋成这样会感冒的,哥哥带你去换个衣服。我不要……你放开我。许愿衣服湿透,手腕滑溜得难以握住,她借机像在他手臂下闪躲着,像一尾鱼一样灵活地左窜右跳。可隔间空间太小,她再怎么闪躲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最终还是躲不掉男人的手掌。高壮的男人像一堵墙一样横亘在门口,看着她逐渐挣扎不动,突然加大了手劲握住她的手腕。白嫩的牛奶肌瞬间多了几道指痕。令人反胃的粗笑压了过来。meimei,快过来。别躲啦,又躲不过。听话才能少吃苦头。许愿挣不开地被他拖走,干脆顺势反向用力,一个斜肘击在他肥大的胸膛。cao!许愿眼前发黑地喘着气,听着他吃痛的嚎叫却不敢停半秒,再提力气屈膝攻他下盘。啊——接下来是颈部,这个男人比她高太多,她现在使不上力,需要用巧劲,中途可能会被重伤。她要坚持多久?半分钟?许愿撑着一口气在脑内快速判断局面,采取下一步行动,举起了拳头。拳头带风,眼看就要得手,男人却已经缓了过来。大概是刚才的一击力气不够,他轻松地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砸向了门框。cao!!不识抬举的臭婊子!我让你野!让你野!厚实的木门和金属框发出裂开的巨响。许愿眼前如血雾喷涌,再看不见其他东西。红的……是血。她的吗?许愿像头虾一样弯曲着躺在地上,手肘撑着地板还在试图跃起,身体却已经完全发不了力。她模糊想到,能把那个破芯片撞坏就好了……不过看起来她脑震荡的可能性更大。许愿看着男人伸向她的油腻手掌,撇了撇嘴,有点想哭。这里好脏,她现在肯定也很脏,这个男人更脏。男人都好脏,除了、除了……如果还能活下来。许愿感觉到衣服被撕开,表情木然地想着。不能让诏诏看到她这个样子呢,他那么爱干净,会吓哭的吧。为什么,她只是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啊……为什么这也不允许呢。……砰地一声巨响。面前的男人被一只脚踹在脸上,直接踢到了最远的洗手台边。一米八的肥胖男人像一团rou团般横飞过去,撞到一排尖锐的砖角才停下来,半边身体血rou模糊,凄厉地满地嚎叫着,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一个黑衣男人上前踩住了他的嘴。许愿抹了抹眼前的血。血雾散去,沈诏正跪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她的少年白衣风致,俊美得不似真人,只是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扭曲。暴虐与恐惧同时出现在他眼里,疯狂如海啸袭卷,杀意惊心。许愿强撑着眼皮,仔仔细细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嗯……还是很漂亮呢。许愿轻飘飘地落进了雪的怀抱里,却不觉得冷。于是她嘴角带笑地安然闭上了眼睛。……许小姐,许小姐,听得见吗?流了好多血啊,准备输血袋吧。担架车滑进手术室,医生将大门闭上,鲜红刺眼的指示灯亮起。沈先生,请您留步。护士挡住魂不守舍想跟进去的沈诏,抬头看清这男人的表情,吓了一跳。您先到那边坐一下,有情况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他沉默着点点头,扶着墙壁站住。少爷。随后赶来的于汾胆战心惊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沈诏,想劝又不敢劝,许久才小声憋出一句:许小姐不会有事的。沈诏如雕塑般没有一点反应。他单手抵着额头,压着墙壁的那只手用力得指节青白,情绪已然到了顶点。于汾以前觉得,少爷这辈子都和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没有不同。永远都表面温和而骨子里冷淡,且会一直这样下去。许小姐的出现给了他例外,让他第一次有了喜爱这样的正面情绪。他纵容她侵入他的私人领地,弄乱他洁癖得过分的日常习惯。为她辞退佣人,明明之前从未生活自理过,却迅速学会了怎样照料他人,为她忍受炊烟油污亲手作羹汤。提到她时会不自觉地柔和了脸色,也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为心爱的姑娘而对自己感到不自信。简而言之,少爷越来越像个人了。至于负面是什么样的,于汾今天才算第一次见识到……阴暗血腥得连他都难以直视。沈诏抬起眼皮看了眼他。怎么样了?留了口气移交给警察了,会特别照顾。言下之意,该废的都废了,进了监狱,噩梦才刚刚开始。那几个女生?Z大附中的高中生,关系户,在店里兼职玩的,江城人,家里和沈家有些往来,都还未成年。沈诏闻言,看着他冷冷道:愿愿也没有成年。他一想到这个,心疼得都不是自己的了。当然,这些人都没有少夫人重要。于汾弯着腰,语气恭敬:所以我来向您请示怎么处理。沈诏闭了闭眼,你觉得呢?参照上个月两高对平云校园欺凌案件的司法解释,即使是未成年人,证据确凿,也应该从重量刑。沈诏皱了皱眉,于汾立即补充道:当然,在少夫人醒来之前,我们不会放人,少夫人经历的那些,一件也不会少。沈诏忽然牵起唇角,却没有丝毫笑意。于汾,仁慈这个词,从我祖父那辈起就不存在,沈家的威信都是从血里来的。他声调沉稳,仿佛事不关己。在我这里,不但同态复仇合理,血亲复仇一样可取。于汾听得心中一肃。见不到会跟他撒娇的小未婚妻,沈诏的恶欲止不住地溢漏而出,眉间都有了几分鲜见的狠意。既然是仰沈家鼻息而活的,死也让他们死明白点,免得再有人打沈少夫人的主意。于汾本想问问这样对付几个女高中生会不会太过激,可看了沈诏的脸色,半点不敢置喙,是。要做沈家的少夫人何其困难,许小姐看上去就太软弱,少爷帮着提前立威也好。于汾的影子远去。沈诏看了眼时间,手抵着胸口窒闷地换了口气。再不出来……他怕要疯了。指示灯跳绿,沈诏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脑震荡二级,颅内还好只是轻度出血,脑外缝了七针,输了四袋血,转去病房再观察观察。沈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谢谢。小姑娘侧趴在病床上昏睡着,那头漂亮的卷发剃了半边,剩下半边也草草剪短了一大截,网帽和渗血的纱布缠着,露出的半边小脸一点血色也没有。沈诏不过看了一眼,呼吸都停住了。他轻轻碰了下她放在颊边的小手,胸膛狠狠起伏了下。不能再纵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