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他携风雨夙》贰
你开始盼着月底的到来，连娘也发现你的不对劲，怀疑你跟糕点铺老板的长子陈栢鹄在一起了。你哭笑不得的解释。许姨坐在木凳上翘起腿，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女士烟，她在烟雾缭绕里开口：阿穗也到了适婚年龄，谈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玲，你应该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岁月已经在脸上留下痕迹，她和娘的眼角都生出细纹。我怕她被骗。娘梗着脖子，只说出这一句话。你是幸运的，娘虽然没什么本事让你衣食无忧，却也努力填饱你的肚子。其实你都知道，这些年，娘的追求者络绎不绝，她却没有再婚。其一是因为还爱着逝去的丈夫，其二是为了照顾你。那些漫长寂静的夜晚，你无法想象娘是如何数着日子渡过的。我聪明着呢，娘，我这辈子哪都不去，就跟着你做旗袍。你抱紧娘的腰，紧紧缠住她。娘笑了，嘴上却故作嫌弃：你这死丫头，一辈子不嫁人，会叫人笑话的。笑话就笑话，我就是要跟娘一辈子。娘的眼中闪过落寞，但你没察觉到。我们家阿穗长得这么水灵，性格又好，以后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她看着你，竟是那样的不舍：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阿穗嫁人那天。会的，娘一定长命百岁，看着我漂漂亮亮出嫁。你说这话时，抱着娘的胳膊，却莫名想起那个买书的男人。他离开的时候，只告诉你他姓易，其余的，你一概不知。不过，当天晚上，你就从日报上得知了他的身份：易随之，刚刚从德国留学回来，一名很厉害的翻译官。后来的每天，你照常摆摊，一连两个月，却没再见到过他。不久后，便是中秋节。桥上热闹非凡，叫卖声连绵不绝。你早早规划好，攒钱买了两张京剧票，想着收摊了就带娘去看戏。一声枪响自上空响起，震耳欲聋。不远处，几个穿军装服的日寇围着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破口大骂。他们向来这样随心所欲。那些日寇走到桥上来，你发现为首的两人，其中有一个居然是易随之。易先生……震惊之余，你说不出其他话。他跟身旁的长官叽里咕噜讲了一通，你没听懂。他们让你去别的地方摆摊。易随之轻声解释。没法子，你只能照做。一地的书，一本一本拾起来有些费劲，易随之俯下身，跟你一起收拾。你有些鄙视他，空有一身才华却做这种事情。我在书里夹了一张银票，麻烦你帮我把这钱拿去给那对母子，他们应该是在长明街的避难所，别告诉他们，这是我的钱。易随之将一本书递给你，用只有你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没有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显然，他是信任你的。收拾好摊子，你急匆匆离开。几经辗转，终于在避难所的角落找到了骨瘦嶙峋的一大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