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樱微微点头。她的试镜片段有两段,她现在所要饰演的是前半段中的画面,剧组给了她自由挑选的权利,可以任意选择一个片段来表现,而许樱樱选择的,则是靠近剧本前面开始的部分的片段。这个片段很简单,剧中温柔刚和殷川相识,帮助他,并且成功得到殷川的信任。当殷川转身高兴地离开的时候——同样是在别人转身之后表现的情绪,许樱樱现在真的是显得又软又温柔,纯净美好,女人味十足,她的表情转变十分流畅,微微抬起上眼睑,似笑非笑,狡黠灵动,转身时,往下压的下颔轻轻晃了晃,忽地和右肩一起,往上一抬,一顿,同时间,唇角不动声色地一勾,眼角眉梢都是一段妩媚,甩头转身,风拂起她的长发,镜头顿在她最漂亮的四十五度角侧脸。春风十里,不如你。连坐着的导演,副导演,江潇儿,在那一瞬间,都被正中红心,听到自己心跳怦然的声音,被她紧紧抓住眼球,她的魅力,几乎男女通吃。甚至可以说,这个画面,是他们从业多年,见过最有感染力的画面之一。不需要任何台词,敛去所有张扬肆意,却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明白,她不是毫无理由的迷人,不是通过观众的想象,也不是加诸在她身上的修饰词,而是她这个人,真正地温柔迷人,哪怕是透过屏幕,都能让观众感觉到自己的心中了一箭。她能够让所有人相信,她就是温柔。所谓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原来也是能够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中的温柔,不是无趣的代名词,不是老好人,也并非无私,它不是万能的,老天爷有时候在爱情上也并不垂怜这样的人,就像是,你很好,难道他就一定要喜欢你吗?除了温柔之外,她有更多别的特质,否则怎么可能得到殷川。和许樱樱比起来,于嫣然就突然显得,浅薄。于嫣然懂得温柔这个角色其中的层次,也表现了出来,却忘了温柔和黑化之外,这个角色本身真正的魅力。于嫣然的温柔,是一汪清泉,纯粹而不染杂质,温暖。而许樱樱的温柔,却是清泉所酿成的一口温酒,入口柔软,后劲却醉人,让人上瘾,她想要美,便可以美地动人心魄。不是让其他人单单只觉得,啊,这个人真好。她的温柔是诱惑,是危险。那根本不是什么温柔。只是让你摔地不那么疼的万丈深渊而已。看起来很美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可是她却知道,这世间,谁不贪心糖果呢?大家都喜欢让自己舒服的,方便的东西,喜欢漂亮的,迷人的东西,对人,也是如此。许樱樱的气质才更符合这部剧。这世上才没有所谓完美,百分百契合的爱情,所谓的完美,只不过,有一个人步步为营,费尽心机,让一切变得完美。不要相信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这个故事里没有任何的温顺,温柔,任何相似的名词,只有平静之下的暗涌,危机四伏。永远都在走钢丝。温柔却永远都不会从钢丝上摔下来,永远都不。所以这部剧的配乐其实并不是大多数都是舒缓抒情的,而是有很多剧烈的,有冲突感的,令人紧张的配乐节奏。这是一个恶趣味又复杂的故事。连江潇儿本人都在书最后都要附上一句:这个故事其实是个反面教材,不要学习。然而整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而且,还成功了。这才是这个故事让无数人跌破眼镜的原因。许樱樱刚刚所演绎的这个片段,是前面五分之四的剧情中,温柔唯一一次明显地流露出与她往日不同的情绪,这个片段,在前半部分,对于观众来说,是一个可以窥见破绽的谜,故意显露出来给他们看的。现在江潇儿和邵导他们觉得,任何一个看过这部剧的观众,大概都很难忘记这个画面。负责甄选的剧组众人愣了好久之后,还是江潇儿先反应过来,拍板肯定:就是她了!作为原作者,江潇儿最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主角,原本她对于嫣然还是挺满意的,至少不会偏离角色太多。可许樱樱的出现——她让其他的所有可能都化为乌有。就凭她能让江潇儿原作者都相信她就是温柔,真实存在的,温柔。邵导被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没想到许樱樱的演技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任何角色都能手到擒来,按照她往日的行事风格,他总觉得,许樱樱自己可能并不在乎被人叫做类型演员,只要她愿意出演其他类型的角色,完全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对于江潇儿的肯定,邵导也没有异议。作为导演,他都能被许樱樱饰演的温柔迷惑,又何况观众呢?没有了那些猖狂的台词,凌厉的气势,想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许樱樱来说,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咳咳。邵导干咳,给江潇儿使了个眼色,很不错,许小姐,你可以进行下一段了。邵导倒是十分干脆,却没有像江潇儿表现地那么直白。下面一个片段或许是许樱樱擅长的演绎,但未必不会太过火。事实上,光凭刚刚那个甩头微笑转身的画面,他就知道,他们肯定很难真的不选许樱樱做女主角。好的。许樱樱已经恢复平静的姿态。酝酿了一下情绪,许樱樱走到窗台边,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放着一盆长满利刺的仙人掌。阳光正亮,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来,毛茸茸的小小光圈,从她微弯的长睫上滑落,缀在眼尾,遮挡住她眼底的情绪。只有略显低沉缓慢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你说,如果仙人掌没有了刺,会怎么样呢?她白皙的食指放在一根刺上,轻轻一按,刺遍扎进了指尖,微微用力——刺没入地更深。中指从另一根刺上缓缓地划过。尖锐的刺划破她细嫩的指腹,血线渐渐显露。她笑着,恍若未觉,窗外的刺眼阳光照进来,一片白茫茫的光晕,遮住她的苍白的脸庞。远远望去,她依在窗边的身影,格外纤弱,如同天边那一弯纤细冰冷的月牙,她无需乘风而去,就已经不在人间,此刻却有种诡异的美感。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真想,拔掉它所有的刺呢。齿间轻咬,吐露出的话语似乎漫不经心,又隐约像是在暗指什么。她硬生生地将一根利刺拔了出来,折断,扔到地上——无情地踩过。这里应该有一个特写镜头,邵导恍惚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