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楚律维的语气并不愤慨，只是淡淡讲述了会议的情况。门内，直到这一刻，苏桐才生出一种无力感。是比看到邮件和视频时，要深刻一百倍的无力感。她终于知道梁于瑾拐了九曲十八弯，是为了什么。如果说楚则是极会看人，那梁于瑾就是太知道该怎么在两个人之间划出一道天堑。真正的分开，并不是身体的距离，而是两心的背离。这段时间，梁于瑾一直在定昙县，却没有出现，他静静看着她和楚律维互相试探、情投意合，但这段感情的开始，就不是无懈可击。不是彼此克服了困难、解决了问题在一起，而是完全凭着冲动。在一起的那一刻，苏桐就知道了，不能公开、不能偏爱、不能抛下理智……随着一次次危机来临，苏桐先是意识到她和楚律维不是利益共同体；再紧接着，他们成了对立面。最明显的是那天的宣讲会，她需要防着他，需要敷衍他，需要骗他赶走他……苏桐一直觉得楚律维不会选自己，可实际上，她也一直没有选他。在事业抉择上不会，在遇到重大危机时不会，就连梁于瑾，她这么怕他；就算楚则，她那么忌惮他……可一旦遇到什么事，她居然也能信任他们。做交易也好、短暂的依靠也好，都可以，只有楚律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不仅仅是舍不得毁了他，最深刻的，是她从来没有信任过楚律维。她信他人品，信他能力，却不信他会抛下一切选择她。这些视频和照片都不算最后一击。真正的致命一击，反倒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那天和定峰县协商的场景历历在目，梁于瑾当时的满眼信任，其实是他恐怕早已猜到了以她的性格，会抓住一切向上攀爬的契机。是梁于瑾给她递了梯子，是他给苏桐一种，只要他在，她们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就算进行一些交易、也无伤大雅的错觉。如果站在楚律维的角度，她情愿和灰色势力做交易，也不愿意相信他，不仅自己误入歧途，甚至拉他下水。在他放下一切、选择信任她的时候。她踩到了他的底线，一个从来都是风光霁月、持身中立的人，因为她，有了污点。不是当初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地名，这一次，他是真的违背了原则，成了保护伞。甚至仔细推敲这一系列事情，连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线，都有些说不出的巧，苏桐自己都怀疑，她是别有用心。作为小辈，他或许能接受；但作为爱人……这份嫌隙，过不去了。苏桐只觉得呼吸都带着玻璃渣：对不起。门外的人许久都没动，像是静止的雕塑，直到很久后，一阵沙沙的风吹过。还有一个问题，我有误会你们吗？，清隽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你们，是指她和梁于瑾之间，也可能是指和楚弈，和陆沉舟……苏桐张张嘴，却也知道解释已经没必要了。就算没有这次投票，他们之间还是走不到最后的。梁于瑾只是用事实将一切掰开了：开始是错的，不信任是错的，立场是错的，身份是错的……甚至就连本质的性格，都是错的。她和楚律维之间就像那几段不该存在的视频，从来都见不得光。没有门外的人听了她的回答，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抱歉，我不能接受那些。苏桐当然知道楚律维不能接受，光是当初她和楚弈的关系，就已经消化了那么久，最后苏桐三番五次表示不喜欢楚弈，以后也不会在一起，才终于和楚律维有了些进度。现如今又来了个梁于瑾，那么多的图片，那么多的视频，一切都证实了，在他沉沦的时间里，她不单单属于他。这悬在头顶的靴子，终究落了地。……楚律维定定看着面前这扇门，想到了那天晚上她急切拉着他的样子，想到了那天的星光、红烛，和满腔的喜悦……时至今日，他甚至已经怀疑，不是她太急了，是他沉溺情爱、过度美化。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她会那么对他。她会骗他瞒他耍他，他心中美好的时刻，在她看来是什么？刺激的玩笑？他依旧在门的另一边，没有她的另一边。而她，不是一个人，甚至连床上的事情，都可以分享给另一个人。或许是年轻人什么奇怪的癖好吧，梁于瑾能理解、能接受，但他真的做不到。楚律维深深吸气，指尖划过手机，一句句叮嘱，似乎很平静：这个私人微信，以后应该不会用了。定峰县那些人，不要牵扯太深，并非正道。动物园可以接，是个不错的项目，就是会辛苦些。有事情还是可以找我，托楚弈，或者王秘书都行。苏桐心口一阵阵发紧，她情愿楚律维发疯的质问她，也不想这样。梁于瑾在身后不远处，幽幽开口：托我可以吗？外面的人微怔，很久之后，语气平淡。可以。苏桐的泪终于滚落，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之间彻底结束了，从立场到情感，分道扬镳。定昙县，终究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