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灯笼照亮的昏暗游廊, 秦斐薄唇抿了起来。看到方才阿福惊讶茫然的眼神, 向来冷静的他, 心下也不免慌乱了起来。
表哥!
阿福又跑了回来, 气喘吁吁地站在了秦斐面前, 昂起头看着他, 一双眼睛映在月光之下熠熠生光。
表哥,这个给你。
阿福举起了手, 手心里托着一枚平安扣。
这是我从小戴着的,听说是外祖母请护国寺高僧开过光的,最是能护人平安。表哥,战场无眼,虽说你……你是个战功赫赫的人, 可能不信这个,那,那也……
她低下了头,有些难过。
她出身好,在京城里待了这十来年,锦衣玉食,从未有过烦恼。可是此时,阿福不免对自己从前的安于享乐大为后悔。如果她也能跟凤宁侯冯昭,甚至是拒霜一样,也能够上阵杀敌,又岂会在这样人的时候,只能捧出个破玉来给秦斐。
妙妙。秦斐将平安扣接过来,上面带着阿福的温度。
这是阿福从小戴到大的,据说还是安国大长公主亲自从护国寺里请来,先送给了大驸马的,灵验得很。驸马唯一没戴在身上的那次,便沙场折戟了。
不论是昭华郡主,还是阿福,都讲它视为珍宝。
秦斐将平安扣死死地攥在手里,喉间几次涌上刺痛和酸涩。
前世也是如此,他出征前,阿福将这枚平安扣戴在了他的身上。被他不小心遗在了战场上,结果他与阿福两个,一死一生,阴阳相隔。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重新回到了阿福小的时候。他已经刻意去避开了前世的道路,安心留在京城。不想却又遇到了安顺王叛乱。
在他的记忆里,这一场叛乱明明还要再等两年才会开始。且那不过是一场小打小闹,既没有凤宁侯的重伤,也没有翊郡王的被困。
表哥?
阿福见秦斐沉默,俊脸之上面色阴冷,伸手拉着他的袖子。
妙妙……
秦斐回过神来,忽然俯身抱起了阿福,将她安置在游廊的护栏之上,自己却蹲了下去,抬起头与阿福平视。
良久,他才张开了手心,哑着嗓子,你帮我戴上吧。
阿福抽了抽鼻子,拿过了平安扣挂在了秦斐的脖子上。
随后,便被秦斐抱了一下。
好姑娘,等着我回来。
用力握了握阿福的手,秦斐起身离开了。
秦斐这一走,便是五年。
今日是他带军回京的日子。
一早上,阿福便早早起来洗漱了。
阿福,你快点儿啊!等在外面的薛婧一个劲儿地催促。
好啦,马上就好了!阿福坐在妆台前,任由丫鬟晓风给她梳头发,一只手焦急地在首饰匣子里扒拉来扒拉去的。
五年的时光,已经让她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长成了如今清透莹秀的窈窕少女。
晓风给她梳了个京城里正流行的桃心髻,又在发间给她绑上了水灵透亮的粉晶发串儿。阿福自己挑了一只碧玉钗插在了头发里,对着菱花镜左右端详。
哎呀,你怎么戴了这个?薛婧跳进来,太不起眼了。
说着就伸手拔下了发钗,另外选了支赤金累丝镶嵌红宝石的海棠花步给阿福插好了,这样明晃晃的才好看,保管能叫那个谁一眼就看见你!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哪怕是秦斐,这五年来与阿福的书信往来也是少得可怜。
只是寥寥无几的通信之中,阿福还是愈发清楚地感觉到了秦斐的心意,虽然她不大明白,为何秦斐就一副认准了自己的架势,可看周围,皇帝皇后,她的父母,甚至于她的大伯母,似乎都早就知晓,秦斐倾心于她,也早将他们两个看做了一对。
真的可以这样吗?
阿福迷茫了没有一刻钟,也就欢欢喜喜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横竖,她马上就要过及笄礼了。这年头,过了及笄礼就,就可以出嫁啦。
秦斐其实已经回来了,就带着大军驻扎在城外。今日,是太子携百官出迎的日子。
这样的场合,阿福是没法跟过去的。皇帝再怎么疼爱她,这历来的规矩也变不了。
但也总有法子的。
秦斐得胜归来,长荣大街两边的酒楼茶楼早早地就被人都定下了,甚至有的金楼银楼也没有放过。
薛凊早早地就替阿福在鼎香楼上定了个雅间儿,正临街,只要秦斐从这里过,一抬头绝对就能看见了阿福。
薛家前边三个姑娘,都已经出阁了。
薛婠不提,还跟着丈夫韩清在外任上。薛嫣的夫君,就是她舅家表兄,说起来也是因这门亲事,定国公也着实恼恨了王家,日常来往也少。薛婳,由定国公做主,嫁了安阳侯府的一个庶子,夫君早几年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里熬资历。
年纪大的姑娘里,只有薛婧待字闺中。也不是没人求娶,但薛嫣的亲事已经算是打了眼,他只剩了薛婧这么一个嫡女,自然要好好地挑一挑,门第人物前程略差的,定国公都不放在眼里。
薛婧自己也不急,乐得清静自在,把个许氏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这边薛婧催促着阿福赶紧梳妆打扮,外头薛娇提着裙摆一溜烟儿地就进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还没好呀?外头车都备好了,再不出去,长荣大街上就不叫马车过了!</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