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看酒水稍带粘稠挂杯, 未到跟前让人已有醺意。
不想边关之地,竟有如此佳酿。酒入咽喉, 如火线般滑到胃中,唇齿间余香萦绕,靖安侯点头。
心中喜欢, 便小酌了几杯。正如秦斐所说, 酒的后劲儿不小, 靖安侯直接高了。
不过靖安侯酒品上佳, 哪怕有了醉意了, 也不似寻常粗汉那般吵闹, 只是几下甩开了外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豪放, 强拉着秦斐与自己下棋而已。
秦斐无奈,只得答应,又与昭华郡主说道:有收拾干净的院子,我送姑母和表妹去歇歇。
何必费事,我们回去也并不费什么功夫。出门左转就到了。
秦斐笑道:姑母好歹让我尽尽心。大中午的走回去, 到了家里困意也走没了。
你们两个……靖安侯日常惧内,酒后大丈夫,怕秦斐不肯与他下棋了,一指昭华郡主和阿福,别絮絮叨叨的,阿斐这里不是别处,去歇着!
咦?
阿福睁大眼睛。她爹喝高了,原来这般?
这人……昭华郡主气笑不得,抬了抬下巴示意秦斐,成,阿斐带路吧。
秦斐亲自将人送去了一处清雅的院子,院中遍植玉竹,院后是一湾活水。即使夏日里,才一进去也立刻有种阴凉之感。正房只有三间,内室甚为阔朗,窗上是上好的透纱,映着院中摇曳的竹影,仿佛能让人闻到细细的竹香。
这里好。阿福不耐热,见床上铺着象牙簟,垂着浅色罗帐,屋子四角又摆了冰盆,顿觉困意上头,打了个哈欠,抬头看昭华郡主,娘?
甚好。豫王府里就秦斐一个爷们儿,连服侍的下人都是一水儿的男人。除了阿福偶尔过来玩,女人们想进来都找不到门。
这屋子收拾得精致又舒适,不用想就知道是预备给谁歇脚用的。
昭华郡主点头赞道,阿斐有心了。
看着在昭华郡主身后正对着自己挤眼睛的阿福,秦斐唇边露出一抹笑意,转而对昭华郡主说道,姑母表妹就在此歇息,只是府中没有婢女,我这就让人去将姑母得用的丫鬟接过来。
好。
秦斐转身出去,让管家遣人去隔壁接了昭华郡主的丫鬟来服侍,自己继续往水阁中,陪着靖安侯下棋。
谁想到了水阁之中,就看见靖安侯正自己与自己对弈,神情专注极了。
阿斐。
靖安侯没有抬头,招呼秦斐,过来。
秦斐走过去,见那棋盘之上,黑子白子战成一团。
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至此,也是难得了。
坐下,与我手谈一局。
是。对靖安侯,秦斐十分的恭敬。一来,这是自己前世,也将得是今世的老丈人。二来,靖安侯本身文武双修,才干也令他钦佩。
二人对坐,你来我往之间,靖安侯忽然诶了一声,抬眼看秦斐,轻笑,有趣。
眼前的秦斐,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纵然有沙场历练,终究年少。
可观其棋风,大开大合,攻击性极强,落子却又并不轻率。不是靖安侯不肯自谦,放眼京城里,论起对弈他不敢妄言无敌,却也自信并无几个对手。眼前少年,却能与自己不相上下。
少年可畏。
秦斐目视局中,姑丈过奖。
与清隽温雅的形容并不相符,靖安侯落子老辣,搅动局势波诡云谲。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靖安侯,前世翁婿二人相视一笑,俱都全力以赴。
等昭华郡主和阿福午睡醒来,来到了水阁中的时候,便看到了靖安侯和秦斐鏖战尤酣,两个人都专注地看着棋盘,靖安侯没有了醉意,秦斐也是少见的严肃。
阿福跑进去,趴在靖安侯肩膀上,爹爹胜了?
靖安侯手一抖,指间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他低头看了看,没好气地在阿福脑门上用力一点,淘气!
他也洒脱,身子往后靠了靠,看向秦斐的目光中甚是和蔼,再过几年,我不是你对手。
姑丈手下留情而已。秦斐起身,命人收了棋具,又请昭华郡主坐下,自己与阿福坐在下首。
什么时辰了?靖安侯看看水阁之外,日头已经偏西。
水阁外伺候的管家忙回道:回侯爷,已经申时一刻了。
你们这一觉,可是睡了足足一个时辰。靖安侯起身,也该回去了。
这两天定国公都在府中,他还打算过去与自己大哥说说话的,没想到在豫王府中耽搁了这许久。
昭华郡主也觉得在这里时候不短了,正领了阿福要和丈夫一同回去,忽然一眼看见秦斐似有话说,不禁诧异,阿斐?
秦斐玉白俊秀的脸上扬起笑容,正要与姑母商议,方才与姑丈提起,每日里走动有些不便,您看是不是,在园中开一道小门?
两家只隔了道墙而已,打通了更方便些。
昭华郡主倏然转过头,看向自己丈夫。秦斐年少,想一出是一处也就罢了,丈夫也跟着胡闹?
咳咳。靖安侯虚掩着嘴,干咳了两声。然后,一巴掌轻轻落在阿福脑袋上,我与阿斐打赌来着……都怪这个小丫头,要不是她突然跑过来,我也不会输。
就,都只是阿福的错。</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