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出了凤华宫,荣泰长公主回过头来,与周皇后说道,德妃娘娘看着仿佛年轻了许多。
那是自然,人逢喜事。周皇后指着花名册笑道,二皇子不日就会出宫开府,孩子大了,做母亲的自然高兴。
我看皇嫂也高兴得很。荣泰长公主忍不住也笑了。谁都知道,德妃和二皇子得周皇后庇护,母子两个旗帜鲜明地站在皇后一边,这些年也很是被霍太后和如妃两个记恨。
喊我一声母后,就也是我的孩子。周皇后抿嘴,招呼荣泰长公主,你也过来帮着我看看。
荣泰长公主连连摇手,皇嫂放过我吧,我在家里就被这些烦的不行,难得进宫来散淡散淡,你可别叫我看这些个。
看方才的情形就知道,周皇后和德妃肯定是为了二皇子府挑人,她何必过去凑热闹?
与周皇后说了几句话,荣泰长公主便告辞出了宫。回长公主府的路上,正好路过了京中有名的点心铺子醉卧居——据说这点心铺子最初是家酒楼来着,酒水卖得平平,不知道哪代掌柜的请了个好点心师傅,倒是叫点心蜜饯之类的出了名儿。
夏日里车帘并不厚重,轻纱所制,车外景致一览无余。正路过醉卧居的时候,里边走出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荣泰长公主一眼瞥见,忙叫停车。
阿福举了个油纸包,眉开眼笑地与秦斐从醉卧居里走出来,抬头就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
不用看车徽,只看赶车的,阿福都知道这车里是谁了。
阿福!
果然,下一刻,车帘一挑,荣泰长公主那张美艳动人的脸露了出来。
姨母!
阿福欢快地叫了一声,不用人叫,自己跑到了马车前。秦斐跟在后边,将她抱到了车上。然后才对荣泰长公主一躬身,姑母。
晚辈面前,荣泰长公主素来显得慈爱得很。含笑问道,阿斐也上来?
秦斐回身指了指醉卧居门口的一匹黑马,侄儿骑马。
表哥带我骑马来着。阿福被荣泰长公主抱在怀里,凑到她耳边炫耀,姨母你看,那匹马跟着表哥上过战场呢。可惜京城里不叫跑马,不然才威风。
荣泰长公主也不勉强秦斐上车,嘱咐了一句,让人放下了帘子。车动起来,荣泰长公主看看骑着马走在前面的秦斐,笑问阿福,这大日头底下,昭华怎么舍得叫你出来了?
听表哥说醉卧居来了新的江南蜜饯,我来买点儿给娘吃。从油纸包里掏出一枚蜜饯,姨母尝尝。
白嫩嫩一只小手,手指上拈着的蜜饯晶莹橙透,凑近了有股细腻的甜香。若是旁人,荣泰长公主一下子就能将那只往自己嘴边凑的手打下去。换了笑得眉眼弯弯的阿福,她张开了嘴,含住蜜饯,顿觉酸甜香软。
味儿不错。
荣泰长公主赞了一句。
阿福听了得意起来,这是久表哥帮着我挑的呢。
听到了久表哥三个字,荣泰长公主的反应,与昭华郡主之前一样。想到当年容貌倾城,细致纤弱的女子,就那样的凋零在了荣王那个王八蛋的身边,荣泰长公主胸口就有些发堵——这,就是霍家造下的孽了。
先荣王妃的死,固然与荣王,与霍如玉那个贱人脱不开干系。可归根结底,祸首却是她的母亲,霍太后。
若不是仗着霍太后撑腰,霍如玉焉敢那样大胆,未婚便有了身孕,仗着肚子逼迫先荣王妃?
害得先荣王妃早逝,害得秦斐小小年纪失了生母,更害得他不到舞勺之年便往战场拼杀,如今归来看着荣耀,这几年受过的罪经历过的险,又有谁知道?
也难怪秦斐对寿宁宫那样的态度,待她也是不远不近的。
姨母?阿福见荣泰长公主看着秦斐的背影,脸上表情复杂,忍不住叫了一声。
荣泰长公主回过神,阿福要回家里,还是去我府上玩耍?
我出来许久啦,娘让我早些回去呢。其实阿福觉得,如果和秦斐一起骑马回去,会更快些。
那我送了你回去。荣泰长公主柔声说道。
靖安侯府并不算远,两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街角处,荣泰长公主放阿福下了车,秦斐下马抢在人前,将阿福抱了下来。
姨母进去和我娘说话呀。阿福热情地招呼荣泰长公主。
荣泰长公主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告诉你娘,无事去和我说话。
催着阿福和秦斐先回去。
秦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把阿福抱上了马,这才跟荣泰长公主颔首,牵着马往侯府去了。阿福坐在马上,回头还朝着荣泰长公主笑,被秦斐正了正身子,犹自不肯老实,又伏在了马背上。
这……秦斐细致照顾阿福的模样,都被荣泰长公主看在了眼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马上不是个小姑娘,而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如果不是阿福年纪太小,荣泰长公主都得说,这是一对儿璧人了。
摇了摇头,荣泰长公主想,自己一定是在宫里被太后气到了,看谁都像是要做亲的。
吩咐了车夫掉头,回长公主府去了。
却说秦斐和阿福回到了侯府,阿福进门后下了马就没心没肺地抛下了秦斐,举着油纸包闷头往花厅跑。
爹,娘!
不管不顾的下场,就是一头扎进花厅里,正看见她爹站在她娘身后,将一朵开得绚丽的花儿插进鬓发之中,还顺带着在她娘头上闻了闻,她娘笑得开怀,脸颊却有红晕。
哎呀这一幕,简直闪瞎了人眼。
……阿福惊呆了。看看外边,是白天,没错啊。
她欲哭无泪,老夫老妻的了还要秀一把恩爱么?
阿福!天热,妻子脾气躁得很,好不容易亲近了一下,就被这小丫头打断了!靖安侯老脸上挂不住,怒吼一声。
阿福大叫一声,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折回花厅,把油纸包往昭华郡主手里一塞,再次低头往外冲。</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