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徐霜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突然转身道:贤侄。
尉迟骁随之站定脚步:宗主请讲。
远处有医宗弟子经过,见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彼此相对峙立在楼梯上,都遥遥垂首站住了不敢上前。
徐霜策说:小徒自临江都回来后,左肩负伤,伤势甚重,言说是在王府门外遇到了鬼修,因贤侄力战不敌才导致的。此次下定仙陵,回来被种进了兵人丝,灵脉破碎,伤势更重,言说又是贤侄力战不敌,才受了池鱼之殃。
尉迟骁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徐霜策缓缓道:贤侄还需勤学苦练啊。
他话音里没有丝毫起伏,好似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尉迟骁却仿佛被人迎面重重打了一拳,耳朵里嗡嗡响,好半天才听见自己咬牙道:……宗主教训的是。
远处人影一闪,是穆夺朱笼着手从回廊尽头走来,见状奇道:做什么呢这是?
徐霜策并不回答,径自从袖中取出一物,只见其色鲜红如火,赫然是之前从宫惟身上收走的那枚麒麟佩!
此物能玉碎替死,殊为珍贵,小徒担当不起。他将玉佩递还给尉迟骁,居高临下道:贤侄,收回去吧。
穆夺朱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睁睁只见谒金门少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接过那枚玉佩攥在手里,向后退着下了一级台阶。
他本该要告退转身,但不知为何又站定脚步,吸了口气。
徐宗主。他抬眼直视着徐霜策,声音十分清晰地问:晚辈与向小园出生入死,情谊深厚,见他受伤卧病在床,十分挂心。晚辈可以去探望他吗?
真是非顶级世家嫡系子弟,断不能有这种勇气和底气。徐霜策定定俯视着他,眼底闪动着不明的神色,不知是欣赏还是嘲弄,半晌竟欣然道:去吧。
尉迟骁欠了欠身,转头向下走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盘旋白玉阶尽头,穆夺朱满心疑窦,刚要问什么,却听徐霜策轻声道:看不到别人教训的人,只能见了棺材才掉泪。
穆夺朱诧异道:什么?
徐霜策不答,转身向回廊尽头紧闭的大门走去,拂袖挥开了回廊尽头的雕花铜门。
新鲜的风从瓦蓝天穹尽头扑面而来,远方山川连绵起伏,都城村庄小如沙盘;徐霜策举步踏上汉白玉阁楼,从高台尽头的栏杆向外望去,阁楼之下是金碧辉煌的、庞大坚固的甲板。
这赫然是一艘航行在高空中的黄金巨船!
堂上已经列席设座,东首两把紫檀木扶手椅,应恺已居其一,一手扶额心累不语;应恺左手下侧是剑宗尉迟锐,因为幻术后遗症的原因,此时还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右手握神剑罗刹塔,左手正从怀里掏出几个五香花生往嘴里丢。
徐霜策走到东首另一张紫檀扶手大椅上坐下,穆夺朱亦在他下首掀袍坐定。众人视线都投向大堂正中的那把椅子,齐齐对上了长孙澄风。
……
钜宗百口莫辩,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情真意切道:
我与此事,当真无关,各位仙友明鉴!
第38章
我与此事, 当真无关,各位仙友明鉴!
……
应恺那只撑着眉角的手放了下来,表情似乎更心累了:澄风, 你知道巨鹿长孙世家之所以三代钜宗, 主要就是靠举世无双的机关兵人, 对吧?
长孙澄风诚恳有加:我知道。
你也知道这世间只有你才能控制兵人,因为仅长孙世家嫡子才具备炼制兵人丝所必需的双元神, 对吧?
长孙澄风推心置腹:我更知道。
应恺指向身侧,他跟徐霜策两座之间的茶几上放着一块巨大的千年玄冰砖,袅袅寒气托着冰砖上的精钢捧盘。盘中结满了白霜, 结结实实封冻着一段比蚕丝还细、泛着幽幽暗红辉光的血线。
那正是从法华仙尊尸骨内提取出的兵人丝。
应恺问:那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机关兵人水火不惧, 百毒不侵, 寻常仙剑刀枪不入, 可高达数丈亦可形如灵猴,不论结阵作战还是单打独斗都勇悍无比,玄门百家闻之色变。兵人的制造材料及机关图谱一向是长孙世家代代秘传, 只有一样必需品是众所周知的——兵人丝。
寻常傀儡丝已是阴毒罕见,但若是与兵人丝一对比,就仿佛拿普通金丹修士与应恺徐霜策对比, 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世间不知多少炼金修士梦寐以求炼出一段兵人丝,但终究都是徒劳, 概因炼制兵人丝必须具备一个条件, 阴阳双元神。
就像人不可能长出两个脑袋,哪怕是应恺、徐霜策这样的大宗师都不可能凭空修出两个元神来,长孙家嫡子却生来就有这种天赋。在炼制过程中,钜宗自身保留阳元神,将阴元神注入每一寸兵人丝中, 因此每一座机关兵人都与钜宗元神相连、息息相通,无需操纵便能自发护主。钜宗在则兵人在,钜宗死则兵人死。钜宗要通过兵人丝控制傀儡,也不需要耗费太多灵力,心随意动即可。
徐霜策从向小园灵脉内抽出来的确定兵人丝无疑。除了长孙澄风,还有谁能控制这毒辣强悍至极的武器?
四位大宗师分别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对着钜宗,甚至连磕花生的尉迟锐都撩起了眼皮,冷冷地盯着他。
……
长孙澄风僵坐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说:我与法华仙尊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连交集都甚少,实在没理由费这么大干戈去侮辱他仙躯。
他顿了顿,又艰难地道:但……如果硬要找出一位嫌疑人,我心里倒也不是没有怀疑。
尉迟锐立刻问:谁?
长孙澄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向应恺深深行了一礼。
应盟主,兵人丝确属我们巨鹿长孙家独有,抵赖不得。但此事非同小可,请给我七天时间擒住真凶,七天后我将亲自上岱山懲舒宫负荆请罪,绝无脱逃。可否?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已经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应恺皱眉道:你怀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