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游刃有余地同商陆相处,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沈裕,一路上难免忐忑,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这别院。沈裕的住处在一片竹林中,容锦只觉着晕头转向,紧跟着苏婆婆拐了几个弯,才终于见着了院门。此处看起来幽静又冷静,院中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倒是站了两个带着兵刃的侍卫。尚未进门,便先听到一连串的抱怨。沈公子,沈相,您若是再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纵然是华佗在世,怕是也要无能为力了。那人仿佛全然不怕沈裕,自顾自道,这行医的,最怕的就是像您这样的病人,好不容易调理得好了些,结果转眼就能前功尽弃。若不是祖父在宫中轮值,实在不得空,我是决计不来的。容锦放轻了脚步,进门后,认出了那位仍在念叨的大夫——荀朔。荀家世代行医,久负盛名,如今朝中那位太医令便是荀家老爷子。可荀朔这个人生性不喜拘束,故而未曾入太医署,而是接手了自家的医馆。他医术精湛,最难得的是心肠好,遇着生计艰难的穷苦人家,减免诊金是常有的事,故而在百姓之中风评极好。这些年,容锦去过几回,也算是有过来往。荀朔半蹲在沈裕身前,按在他膝上的手缓缓挪动,但不管再怎么尝试,都没见着沈裕的神情中流露出半点痛楚,只能问道:此处疼吗?沈裕支着额,微微颔首。除了面色愈发苍白了些,他与平素没什么两样,仿佛只是擦破皮的小伤而已。真不知道您是天生对疼痛迟钝,还是格外能忍,若是换了寻常人,此时怕是早就疼得呼天喊地了。又试了几个穴位后,荀朔又是气又是无奈,摆了摆手道,先施针看看。苏婆婆听得忧色愈重,欲言又止。容锦不了解沈裕的伤,但看出来他不是听话的病患,还是那种说也不听、屡教不改的。她没资格、也不敢对此置喙,只默默沏了茶。荀朔得了消息后紧赶慢赶到此处,心浮气躁,一口气灌了半盏茶,转眼见着沈裕竟自己站起身,情急之下话还没说出口,先被呛得咳嗽起来。容锦也看得一惊,生怕沈裕会站不稳,下意识靠近了些,但在触及沈裕那淡淡的目光后,又立时停住了。沈裕这个人远看觉着儒雅温润,但靠的越近,也就越叫人觉得疏冷。伤腿并没用力。沈裕实在也烦了荀朔的念叨,在他开口指责之前堵了回去,反问道,还是你打算在此处施针?荀朔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平生最不耐烦那些不遵医嘱的病人,若不是知晓沈裕这伤从何而来,决计没那个耐性为他断断续续地治三年。您早年身体底子好,虽在漠北那几年亏损不少,但如今终归年纪轻,故而能不将这伤病放在眼里。荀朔倒是不急了,只是幽幽说道,可若再这样下去,就不只是时不时发作了,终有一日会再难行走如常,甚至用不了十年,就会……容锦全然能理解荀朔的心情,但这话再说下去非但不吉,甚至有些像咒人不好,若是在黎王面前,怕是已经让人给按下了。她稍作衡量,低低咳了声,轻声道:荀大夫,您方才说施针,可有什么要备下的吗?被这么打岔,荀朔放到一半的狠话戛然而止,直到这时才正儿八经看了容锦一眼。他原本只当是沈家别院的小丫鬟,细看之后却觉着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来。当下不易深究,荀朔便没细问,只答道:备热水、酒、还有烛火。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暂且缓和,荀朔没再多言,整理着自己带来的药箱,沈裕也暂退一步,由侍卫搀扶着进了内室。容锦捧了盆热水回来时,床榻上的沈裕已经卷起衣裳,裸露在外的那条腿上竟是伤痕累累。这些伤痕现在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叫人难以想象当初该有多凶险。至于髌骨处,不仅看起来异常红肿,骨头仿佛还有些畸形。可他非但没歇息,昨夜还去了黎王府,跟没事人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没人能想到,他身上带着这样的伤。荀朔用烛火灼着银针,吩咐道:先热敷着。容锦浸透帕巾后,强忍着烫拧了个半干,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覆在沈裕髌骨上。她轻轻摩挲着被烫得发红的手指,只觉着自己膝处仿佛都有些隐隐作痛。可沈裕却仿佛真的对痛觉迟钝,从头到尾眉都没皱,荀朔已经只能一边下针一边问他的感受,才能以此判断具体情况。足足大半个时辰,终于施完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