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谢玉安这位谢家千里驹,在楚国的官位,可比他老子还要高,刘徽也不会真拿他当普通侄子辈看待;
但,刘徽刚准备回礼时,
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他发现,
谢玉安站的位置,不对劲。
一中年男子正在雅间栏杆位置,看着下方的歌舞表演,旁边依靠着一美艳女子。
而谢玉安所处,所站的……分明是陪侍位。
大家贵族,最重礼数;
在官场里厮混,也是最讲究更忌讳这个。
所以,
到底是谁,
能让谢家千里驹,当一个小催巴儿?
这时,
手里端着茶杯的郑凡转过身,
腰部靠在栏杆上,
用一种有些慵懒又有些闲适的姿态,
看向刘徽;
开口道:
刘徽?
刘徽的嘴里,瞬间开始发干,他努力地想找寻唾沫,却发现不可得。
他不知道眼前这男子的身份,猜也没猜出来;
可问题是,
有谢家父子在前头做铺垫;
最重要的是,
这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让这位静海城指挥使,有种膝盖发软的冲动,如果不是死吊着舌尖硬挺着,可能真就跪下去了。
人,
是有气场的;
真正的身处高位者,气场是截然不同的。
早些年,郑凡和魔王们闲聊时,还喜欢调侃这王霸之气;
总觉得,王霸之气抖一抖,面前谁谁谁就纳头便拜,简直鬼扯至极;
然后,
郑凡遇到了田无镜,遇到了李梁亭,遇到了燕皇………
郑凡终于意识到,鬼扯的是自己。
当你在调侃这王八之气时,只能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你眼窝子浅,你经历浅,你混得太差,接触不到这类人。
时光冉冉,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
当年的护商校尉,
如今也成了自己不经事时调侃的那一类人。
这百万大军的厮杀会战,他指挥过;
这龙椅,他坐过;
一念万物生,一念百万死。这话放在大燕摄政王身上,真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事实。
经历了这么多事,也不叫看过……而是叫亲手搅动过这般多的风雨。
这人,
是真的不一样了。
你……您是?
郑凡。
郑凡?
郑凡是谁?
郑凡是哪个?
有点耳熟?
好像再哪里听过?
刘徽开始思索,
他思索了很久,
越是思索他越是着急,因为他似乎清楚自己应该知道这个人,不,是肯定知道,但就是对不上号。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紧张,越是强迫自己继续思考和回忆。
雅间内,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徽身上。
刘徽双手,攥紧,再松开,再攥紧,再松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他想不到,是真想不到。
不过,他很快就换了方法,他开始套……
因为整个诸夏,就算楚国败了,但楚国还在,且谢家依旧还是楚南的巨无霸,能够让谢家少主当侍从的,全天下,还真不多……
换了这个法子后,
刹那间,
刘徽愣住了,他套中了!
郑凡……大燕摄政王!
噗通!
刘徽跪了下来,身子开始颤栗。
他进士及第,他饱读圣贤书,他响应先帝号召,从文职转武职,他曾很多次上书陈述北方糜烂局势,更是曾在奏折里,批判过大燕的平西侯、平西王、摄政王不知多少次;
但这一切切,
都不妨碍在冷不丁地看见摄政王本人后,
他干干脆脆地跪下。
谢渚阳在这里,谢玉安在这里,那个……怕真就是大楚造剑师了,所以眼前这个人……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推演和盘算分析了,
当眼前这个人直接喊出自己名字时,
刘徽就几乎笃定,
这是真的!
边上,还端着茶壶的郑霖看到这一幕,眨了眨眼。
旁边轮椅上的谢渚阳,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是的,最怕燕人的,一直不是楚人,而是乾人。
且乾人最怕的,早就不是什么当年传说中的镇北侯率军南下,也不是什么靖南王挥师南进;
而是这位一次次率军真的打过来,
还一举捣破上京城的大燕当代军神!
刘徽啊……
听到喊自己,刘徽一个哆嗦,下意识地道:
臣……在。
孤在城外,有二十万大燕铁骑等着,你去帮孤,把城门开开。
臣……臣……臣……
开了城门,孤就不屠城了;
你刘徽,你刘家,孤保你这一脉富贵荣华。
王爷喝了口水,
道:
好么?
臣……臣遵旨。
乖,去吧。
刘徽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谢渚阳使了个眼色,影子搀扶着刘徽出去了。
郑凡将茶杯,递给自己儿子;
转过身,
道:
来,咱们继续赏歌舞。
……
赏花楼,越是到晚上就越是热闹。
郑凡还等到了花魁的亲自表演,唱的,居然是人有悲欢离合……。
谢玉安马上接话道:王爷,唱的是您的词。
王爷笑了一声,天知道瞎子背着自己朝那姬老六抖落了多少郑郎词。
四娘则笑得花枝招展,调侃道:主上,那花魁妹妹身上可是带点婴儿肥哦。
这个年代对美女的审美,本就不是走的骨感路线。
而四娘,深知主上一直中意的是哪一款。
继而又伸手轻轻摸着王爷的胡须,
吹气道:
主上,是否后悔了呢,悔没生于乾国?
到时候,整个江南的花魁,都得以为您自荐枕席为荣。
这时,
屋顶上的薛三倒挂到窗户边,
禀报道:
主上,哨箭升了。
郑凡则伸手,
攥着四娘的手,
道:
儿子在这儿呢,你瞎说什么。
郑凡这句儿子,
让雅间内谢渚阳、谢玉安以及造剑师,都在刹那间为之一滞。
世子,
在这里?
眼下,
既然已经成功开了头,就不怕他楚人会再反水了,所以,也不用担心楚人知道王府世子,其实和王爷在一起。
郑凡伸手,搂住儿子肩膀;
儿子本能想反抗,亲娘目光微凝;
儿子放弃反抗,被父爱包裹。
烟。
郑霖从袖口里,取出天天哥传承给他的大铁盒,打开。
同一时刻,
一同打开的,还有静海城的城门,万千铁骑,正鱼贯而入!
郑霖取出一根烟,送到郑凡嘴边,郑凡咬住。
郑霖取出火折子,
东城门处,入城的燕军骑士打起火把,开始砍杀得知情况不对敢来阻拦的乾人士卒。
喊杀声,
惨叫声,
隐约间已经从城东逐渐传来。
郑霖刚准备把火折子递送上去帮自己亲爹点烟,
却见自家亲爹伸手将烟又取下,夹在手中;
王爷另一只手,
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问道:
儿子,知道什么火,点烟最合适么?
这时,
由天天率领的先锋军骑士已经率先冲杀到了这里,他们将要在入城后第一时间,赶赴王爷所在位置,先将自家王爷保护起来。
整个赏花楼,彻底陷入了慌乱。
灯烛彩灯,掀翻一片,火苗配合着尖叫声,四起。
王爷嘴角露出笑意,
伸手,
拽来身前栏杆下挂着的一个彩灯,
用里头燃着的火烛,点了烟;
再将手头的彩灯很是随意地丢了下去,
道:
烽火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