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这一具身子,很是精神,是一个当官者的形象,而且似模似样地坐在椅子上。
楚国败了,除非你们父亲忽然决意反燕,否则燕国之势,已然大成。
俩孩子一个捡起石头一个拿起小木棍儿,对纸人说的话,没什么反应。
每次他们来扎纸人玩儿时,这纸人总是喜欢一边惨叫一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们已经习惯了。
见自己的开场白无法阻拦俩孩子的节奏,
纸人慌了,
忙道:
我知道那帮畜生,他们自以为窥觑了天机,现如今大势既然如此,他们多半没勇气自己去站到前头阻拦这大势,但他们多半会行一些宵小手段!
比如,
你们!
比如,你阿姊!
郑霖伸手,阻拦住了自己的姐姐。
纸人的身体,膨胀了一下,又干瘪了一下,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有一群人,他们苟活在阴影下,却自诩光明秉持天意,他们奈何不了你父亲,你父亲现在身上,有王气加持,就算是普通的国主,都没你们父亲身上的气息深厚。
就像是当年的藏夫子一样,他没办法对皇帝动手,却可以……
所以,你们或许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郑霖笑了笑,
道:
我们很安全。
未必。
你不就是个例子?大妞反问道。
他们有很多个我。
大妞惊喜道:所以,以后我们有很多个纸人可以玩了?
……纸人。
俩孩子对这种警告,没什么感觉;
他们从小就知道自己很尊贵,也从小就清楚自己很危险,但他们同时,也是从小就比同龄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大;
他们所受到的保护,更是足以让他们安心。
我预感到,他们会对你们出手的。纸人近乎嘶吼。
那我就不离家出走了。大妞说道。
你们想躲一辈子么!
爹不会让他们藏一辈子的。大妞很笃定道。
我能保护你们。纸人说道。
大妞笑了,
郑霖笑了,
连站在后头的了凡和尚,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
我真的可以!纸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随即,它像是泄了一些气一样,
小声道:
我可以帮你们父亲,找到他们。
哗啦!
纸人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下一刻,
另一个躺在旁边的纸人,忽然动起,显然道人又换了具身子,气急败坏地叫骂道:
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郑霖歪着脑袋,
看着新纸人,
道:
要是提前找出来了,那得多无趣?
我可以答应你。
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大妞扭头看去,马上露出笑脸凑上去,喊着:
大娘,人家好想你。
乖。
四娘将大妞抱起,伸手捏了捏大妞的脸蛋。
大娘,您回来了,爹呢?
你爹还在前线呢,我先回来交接一些事宜,顺便问问你娘愿不愿意回娘家看看。
唔,真的么?我娘说,以前回家的路不好走。
现在路修好了。四娘说道。
这时,站在那里的郑霖,也尽量让自己站得稍微笔直一些,努力在自己脸上模仿着大妞,露出高兴的笑容,
道:
娘,你回来啦。
四娘抱着大妞,走到儿子面前。
砰!
儿子被一脚踹飞,砸在了井边。
要是提前找出来了,那得多无趣?
四娘再度走上前,
郑霖下意识的身体绷直,想要逃跑,但一串丝线从自己亲娘手中释出,将其脚踝捆绑拖拽了回来。
砰!
亲娘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低头啐骂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话说得多像废话多的反派?
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跟你一样,
蠢死的!
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
宁愿你现在就掉井口里溺死,也不希望你把自己给蠢死!
大娘,弟弟知道错了。大妞帮忙求情。
嗡!
丝线一拽,
将郑霖提了起来,悬挂在四娘面前。
娘……
知道错了么?
我没有……
啪!
四娘右手抱着大妞,左手一记大嘴巴子抽在了自己儿子的脸上,直接将儿子嘴角打出鲜血。
这倒不是棍棒教育,也算不上家暴……
毕竟寻常人家的孩子,娇嫩得很,可郑家的崽,刚会走路就能生撕猎豹。
大妞心领神会,马上道:
大娘,阿弟是在模仿爹爹,爹爹也喜欢说这种很应景的话,阿弟在模仿爹爹啦。
郑霖一听这个解释,
马上急了,
道:
我不是。
啪!
他也配我去……
啪!
我错了。
啪!
……郑霖。
可怜的孩子,两边脸蛋上,都布满了巴掌印。
大妞闭上眼,虽然这是家庭这些年常上演的戏码,但她还是不忍看。
而且,大妞觉得,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大娘,这次下手,似乎比以往重了那么一丢丢。
这最后一巴掌,似乎郑霖挨得有些冤枉。
但实则……
长本事了啊,娘差点被你蒙混过去没留意到,你小子竟然趁着我们都去前线的空档,自己在磨蚀自己身上的封印?
郑霖脸上马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清楚,先前只是母子间的日常亲情互动游戏;
但这事儿被发现后,很可能真就要……
娘,是封印自己松动的,我刚刚又进了一品,它就松了。
砰!
郑霖被掀翻在地,面朝下,无比凄惨。
四娘扭头,看向纸人,道;
让你苟延残喘到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还有那么点儿用,接下来的事,做得好,我们想办法给你重新塑身,做不好,你就彻底灰飞烟灭吧。
明白,明白。纸人马上应诺。
随即,
四娘抱着大妞走在前面,
后头丝线拖拽着亲儿子在地上滑行,
经过寺庙门槛儿时,儿子还会被颠翻个面儿;
等到了门口,看见站在那里一身黑袍的沙拓阙石,四娘语气软化了一些,
道:
您一个人住寂寞,这小子打今儿起,就和您先住一屋,正好给您解闷儿,一直到他爹和他叔叔们从前线回来。
沙拓阙石伸手,
一团气息凝聚而出,地上的郑霖被牵引起来,被其抓在手中,然后一甩,落在了他肩膀上。
随后,转身,向城门方向走去。
入了城,
进了王府,
再到后院儿,
再入地下密室。
沙拓阙石将郑霖放在了棺材上,
已经鼻青脸肿的郑霖在此时竟然直接坐起,可见其体魄之强,的确货真价实。
爷爷放心,我是很够义气的,我绝不会把您用煞气帮我消磨封印的事告诉我娘他们。
不过您也听到了,我娘已经发现了,等阿铭叔叔和北叔叔他们回来,他们又要给我加固封印了。
您今晚再加把劲,彻底帮我把封印给磨掉,我好趁着他们没回来前……
沙拓阙石向后一伸手,
轰隆隆!
密室的大铁门,轰然落下,而且在气机牵引之下,自外头,落了锁。
嗬嗬……
沙哑的声响,自沙拓阙石喉咙里发出。
显然,之前爷爷疼孙子,帮忙消磨封印给孙子更大的自由玩耍,这没什么。
但听到那个纸人说的话,以及四娘的反应来看,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大铁门落下,隔绝内外一切;
除非外头有人以巨力打开,否则从里头,凭郑霖的力量,是开不了的,甚至沙拓阙石自己,也开不了,因为他是住这里没错,但最下面,还镇压着一个家伙。
郑霖叹了口气,
知晓爷爷不会帮自己了,
但还是关切地问道:
爷爷,您这儿贡品还剩得多么?
额……
沙拓阙石身形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因为以前经常来给他上供说话的,是郑凡和天天,可现在这对父子都在前线,而自己这里,是王府的禁地,所以已经很久没人来给自己上供了。
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的世子殿下立马翻身下了棺材,
从一大堆蜡烛香炉里,
翻出一盘已经变得黑不溜秋的茶干。
爷,我吃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