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开始向对岸行进时,
岸上,晋东军的投石车又完成了两轮抛射,对岸的楚军寥寥,纯当是鼓劲了。
薛三这里还有开花弹以及燃烧弹,可现在毕竟还没真到用的时候,就没打出来。
对面的楚军很安静,等到船只靠岸时,岸上也没出现任何成建制的楚军。
天天领着士卒下船,船只则返回,准备运送第二批其他士卒过来。
而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首批运送过来的兵马,将承担住抵挡楚军可能出现的反扑,将滩头这块区域撑住,给后方兵马增援的时间与机会。
其实,和攻城差不多。
不同的是,楚人的命名里,明明是江,它叫河,明明是河,它却叫江,比如觅江是河,却叫江,而渭河叫‘河’,但更像是一条江。
登岸后,天天马上下令:
列阵!
喏!
近三千锦衣亲卫开始列阵,盾牌手在前,刀斧手在后,弓箭手在中,另外还有一部分长矛手穿插其中。
为了能多运一些人过来,自然就不可能运战马;
这滩头第一战,也必然是步战。
……
燕人登岸了,王爷。
本王,看见了。
熊廷山将一颗酸果,送入自己口中。
王爷,那……
不急,再看看。
这时,传信兵不断策马过来:
报!燕人先锋军已登岸!
报!燕人先锋军旗号……是靖南军旗!
听到这一则军报,熊廷山的目光当即一凝。
身边的副将忙道:王爷,怕又是那姓郑的在故弄玄虚。
当年,郑凡曾到过渭河边,立下靖南王帅旗,吓得对岸楚军一阵哆嗦。
当然,这种调皮的事儿,大燕摄政王已经不会再做了,因为他的王旗,已经有了和当年靖南王旗一样的效果。
只不过,靖南王这个名讳,在楚人眼里,是一根刺。
因为那个男人,曾打破过郢都,那豪华奢靡的殿宇楼阁,被那个男人付之一炬。
不可能是孤的那位妹夫,别人或许以为他用兵喜欢剑走偏锋,动辄孤注一掷,但皇兄说过,他其实很惜命。
再者,他现在一身所系极为重大,怎可能这大战刚一拉开,就以身涉险先行登岸?
熊廷山将核从口中吐出。
这时,谢玉安走到熊廷山身侧,接话道:
自然不可能是那位摄政王,但整个晋东,能有资格打靖南军旗号堂而皇之出战的,其实,只有那一个。
他比谁,都有这个资格。
那位摄政王也真是舍得,竟然会让他来做先锋。
谢玉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顺着自己两鬓的长发,楚人发式喜欢在两侧留长,谢玉安如今,已然是正儿八经的翩翩俊杰了。
报,登岸燕军身着锦衣!
听到这一则军报,
谢玉安笑道;
那就确凿无疑了,连锦衣亲卫都舍得调派出来,还真就是那位靖南王世子殿下亲征首战了呗,王爷,这是在拿咱大楚不当活儿啊,竟然这般给小辈们开光。
我大楚如今不也一样么?熊廷山看着谢玉安说道。
楚皇圣旨,封谢玉安为监军大夫,同时,还下了一道密旨,明确要求熊廷山听从谢玉安的指派。
王爷,再怎么说,我也比那位大不少吧?
谢玉安当然清楚这位王爷对自己掌握边军事宜有多不满意,其实,他也不愿意接这个差事,可偏偏皇帝的圣旨下得很干脆,压根就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现如今,
自己在这边统御大楚边军,而自己的亲爹,率领着谢家军在西边提防应对着范城那里,这父子俩,可谓承包了一整条对燕的国防。
想想都可笑,
要知道在原本的设想里,父子俩是想过要造熊氏的反的。
但现在,却没那个念头,也没那个必要了。
燕人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抢一把都没办法焐热的椅子,又有个什么意思?
那我们撤吧。熊廷山说道。
先前其实他建议在渭河边,和燕人打几场掰掰手腕的,但谢玉安却否决了,意思是,要打就直接决战,不决战就直接认怂回收。
今儿个,其实也就是看看风向。
别介,王爷,我改主意了。谢玉安拍了拍手,小辈们都上台了,咱这当长辈的,总得去帮忙撑个场子嘛不是?
你去?熊廷山问道。
哈哈哈。谢玉安笑了起来,我是个病秧子,王爷莫不是在说笑?
那你打算让谁去?
说着,熊廷山的目光扫向身后一众将领。
谢玉安伸手,在熊廷山的护心镜上戳了一下:
王爷,我想让您去。
我?
对。
对面可是那姓郑的养子!
嘁,养子怎么了,王爷您觉得委屈了?和您不匹配了?传出去怕丢了您一世英名?
哎哟,我的王爷哟,账不是这般算的呀。
谢玉安双手抓住自己的两鬓秀发,将其狠狠地向后一甩,
转过身,
看着熊廷山,
手指着北面:
那位大燕摄政王,为何敢让一乳臭未干的小儿领兵上阵?
是瞧不起咱呀,就是瞧不起咱呀?
为啥瞧不起呀?
他和他哥,也就是那位靖南王,
杀了咱多少柱国的脑袋,灭了咱多少精兵,掘了咱多少祖坟?
老一辈,同辈,泰半都折在他们哥俩手下。
人家这是杀麻了,赢麻了,没兴致了,就丢个小辈上场,混一混资历,见一见血腥。
您这会儿还要什么面子,
咱们楚人,
哪里还有个见鬼的面子可以找,
在哪儿呢?
在地上么,
您指指,
我这就撅着屁股给您捡起来!
这最后几句话,谢玉安是嘶吼出来的。
随即,
他又换了平和的语气:
能赢一把,就先赢一把吧,以大欺小的赢,好歹也是赢嘛不是,燕人在上下游,都开始渡河了。
我大军主力,也早就后撤了。
王爷,
您只有身后的这支兵马,您大概也就只有这一次冲阵的机会,冲完了,就得回来,否则担心被燕人包了饺子。
挺公平的,他年小,您也就一次出刀的机会罢了。
……
锦衣亲卫,在岸边列阵,严阵以待。
天天警惕地看着前方情况,
就在这时,
地面开始了轻微震颤,前方,沙尘开始弥漫。
天天将佩刀收回,
走到身前一名锦衣亲卫前,将其长矛拿了过来,又走到另一名盾牌手面前,将其盾牌拿过来。
天天左手持盾,右手持矛,来到军阵最前列。
咚!
盾牌被敲击在地面,
天天屈膝蹲下,长矛放在身侧。
大喝一声:
锦衣亲军,变阵!
喏!
阵形迅速发生变化,成了一个锥形,而天天,则位于最尖端。
亲卫上下,没人出声让天天去后头,也没人抢着上前表忠心,去到天天前头。
一支军队,是由人建造的,但同时,也是需要由人去征服。
在锦衣亲卫们看来,
王爷的长子,
就该在那个地方!
楚人的骑兵,已经看见了身形,他们即将冲掠过来。
天天这会儿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似乎这个孔隙间,他应该说一些话,再提振提振士气。
现在,自己有些后悔,之前在过河前,把能说的都说完了,导致现在的自己无话可说。
既无话可说,
那就不说了吧。
天天将空出来的那只手,伸入甲胄兜里,取出一块沙琪玛,
送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吃着。
待得最后一口沙琪玛送入嘴里,
楚人的骑兵,也进入到了冲锋提速的阶段。
天天抓起了放在身侧的长矛,
用胳肢窝夹起,
喊道;
起矛!
喏!
阵形最外围,起了两排长矛,将整个阵形包裹得如同刺猬。
前方,
马蹄声已经逼近,空气里,似乎也染上了一种灼热。
这会儿的他,
一点都不紧张,
也没去在脑海中浮现什么一幅幅画面,因为压根没这个功夫。
唯有一句话,
在心里回荡着:
爹,看好了哦。
您儿子,
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