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骑士,连人带马,都被劈成了两半。
横扫而出的剑气,将企图靠近的甲士们,再度逼退。
做完这些后,
百里剑一扭头,目光,直接锁向了站在军阵外围的剑圣身上。
剑圣目沉如水,
百里剑则张着嘴,在笑,原本清俊的面庞,此时很是狰狞,洁白的牙齿,也布满了血污。
其手指,在手中长剑剑身上,开始快速地飞舞,似乎是铭刻下了某种东西,而长剑似乎有灵,也主动吸收了不少百里剑的鲜血;
剑圣之前就说过,百里剑走的是类似妖兽一般的路子,自然也就有一些,寻常剑客所不具备的能力。
不过,剑圣倒是能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这是,
在写遗书。
普通人的遗书,是写在纸上的,而剑客的遗书,则写在剑上。
造剑师曾说过,一把剑,之所以是名剑,料好纹路好这是基础,真正的名剑,在于剑客的温养,像是人佩玉一般,都说是玉养人,实则人也是在养玉。
名剑有灵,灵是由其主人所赋予。
剑圣本来也有一把剑的,来自于其师傅的传承,但奈何,那把剑因为一次比武,断裂了,后来,剑圣才找了造剑师,以答应其某个承诺为代价,换来了其亲自为自己锻造的龙渊。
以后,等他老了,等他走了,这把龙渊,也会传承下去,大概,会给剑婢吧。
百里剑争取到这一个空档,
趁着四周的甲士还没再度扑过来,
其人快速于长剑之上写好血书,再将这把剑,向着剑圣所在的位置,投掷了过来。
长剑呼啸,
当来到剑圣面前时,剑圣指尖一点,将其拦下。
百里剑放声大笑;
他这个人,其实不怎么样;
贪生怕死,也没太多的家国大义,做人方面,是真的不行,给不了如沐春风就不说了,总觉得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其小家子气。
但不管怎样,作为曾站在一个台面上的同道,作为一个剑客,面对其最后的一道请求,同样身为剑客的剑圣,会答应他将这把剑给传承下去。
百里剑没说要将这把剑给他的妹妹或者送还百里家,哪怕百里剑一直有藏剑于剑冢留于有缘后代的传统,但百里剑更清楚,此时的他,没资格再提什么条件了;
能传承下去,再找一个持剑人,他已心满意足。
剑圣将这把剑收回身后,闭上眼,微微颔首。
随即,
八根长矛横刺过来,
分别夹住了百里剑的躯干,
已经将佩剑送出的百里剑,其实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厮杀下去的能力;
但,
当其被长矛架起,同时四周有甲士正准备抛出绳索时,
他摇了摇头,
百里家的少爷,这辈子,走得可谓极其顺当;
恍惚间,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年幼时,展现出剑客天赋后,家族长辈们的错愕与惊喜;
在百里家剑冢内,他拒绝了去继承某一把家族前辈的佩剑,而是寻来另一把不属于百里家的剑,他说,他会成为家族历史上的剑道第一人,也就没必要去传承祖辈中谁的剑意;
狂傲如斯,连祖宗,都可以瞧不起;
当年,白衣扁舟入上京,虽是为了求得龙气以求剑道上的再突破,但看着因自己搅动起来的满城风雨,他依旧在心底,觉得惬意。
这辈子,倒也过得风风光光。
只是,
脑海中最后一幅画面,
却是当年在上京城下,
要是那一天,
自己没有和妹妹调头就离开,
而是拼着不惜一切,去将那姓郑的杀了;
是否,
一切就能改变了?
不,
不会改变的,
因为自己还是怕死的,这个毛病,改不了的。
当绳索即将套中其身体时,
百里剑指尖凝聚出最后一点剑气,
没对着身下的甲士们扫去,而是直接,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刹那间,
筋脉尽断!
百里家的少爷怕死是怕死,但真到了这种情况下,面对想将自己活捉的燕人,他还是有勇气去自己给自己一个了结的;
不是英勇,而是他明白,被活捉后,会生不如死。
所以,
他死了。
其身躯被套上了枷锁,再被一众身强力壮的甲士压住,待得有人检查确认死去后,周围的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但即使如此,该压着其躯干的人,依旧没敢顺势松手。
伯爷,百里剑已伏诛!
陈阳闻言,点点头。
没能活捉,是个遗憾,但自己这次入乾的收获,实在是太多也太大了,这一点点缺憾,压根就不算什么。
另一边,
在百里剑自尽后,
刚被剑圣收于身后的那把剑,发出了轻颤。
名剑有灵,灵在哭泣;
连带着龙渊,在此时也微微颤动作出了某种回应。
不为其人,不为其历,
为的,
是曾站在山巅出现过的那一抹独特的剑气。
宜山伯陈阳亲自来到了剑圣面前,极为客气地询问道:
剑圣大人,百里剑的尸体……
陈阳的意思是,按照惯例,他得割去其首级;
因为百里剑本人,有着一种极大的象征意义,他的首级,值得被送往燕京,成为皇帝在太庙夸耀的祭品。
当然了,若是平西王爷有兴趣收集,也可以。
只是,
当着剑圣的面,却毁掉一个死去巅峰剑客的遗体,陈阳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来询问。
天大地大,在宜山伯眼里,平西王比燕京的皇帝,其实更大,而他更清楚这位剑圣在平西王面前的分量。
不得不说,当初在肃山大营用最愚蠢的方式和钦差对抗的宜山伯爷,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后,终于学会了该怎样做人。
剑圣明白他的意思,
道;
你随意。
这……
陈阳一时不懂剑圣到底是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剑圣将百里剑的那把剑举起,
指尖轻弹剑身,
强行以自身之剑意,压制住了因百里剑的身死而躁动的剑灵;
道:
我已经替他收过尸了。
好,我懂了。
剑圣拿着两把剑在河边站住,
吹了会儿风后,
回头看去,
正好看见燕军士卒正在割取百里剑的首级。
江湖的剑客,朝廷的军队;
剑圣微微皱眉,倒是没为这个生气,而是在此时,他忽然很想回家,回到自家的那个小院里,喂喂鸡。
忽然间,
剑客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自己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东西,
差点忘记了,
那姓郑的,还没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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