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传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孙儿怕。
为什么怕?
娘说,人死了,就不能吃好吃的,不能玩好玩的,不能和传实一起骑貔貅了,也不能再看见爹和娘还有弟弟妹妹们了,也不能看见皇爷爷了。
传业,那你觉得,皇爷爷,怕死么?
姬传业扭过头,看向站在自己浴桶外的燕皇。
可以看出来,小孩子在思索。
说。燕皇催促道。
爹说过,皇爷爷会一直活在青石板板上哩,会活很多很多年,一千年,一万年哩。
青史,在孩子认知里,就是青石板。
那传业也想和皇爷爷一样,活在青石板板上么?
边上的魏忠河和陆冰在此时都屏住了呼吸;
没人能猜透当今陛下心里真正的意思,哪怕是身为心腹,也不能;
但无疑,
这番对答,
对陛下的决定,必然会有影响。
姬传业笑道:
得加上爹,皇爷爷,爹,孙儿,咱们仨一起咧。
哈哈哈哈哈。
燕皇笑着伸手拍了拍浴桶壁,
而后,
再伸手摸了摸泡在浴桶里自己孙子的脑袋,
说出了那三个字:
好圣孙。
………
药浴泡好了,姬传业被魏忠河擦干了身子,又被安置在了被窝里。
许是孩子身子现在本就虚,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先前泡药浴在后头时其实就已经打瞌睡了,送回被窝后没多久,就继续睡了过去。
燕皇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孙儿入睡。
这时,
老太君拄着拐杖缓缓地走了过来。
乳娘,朕小时候,也是这般睡着的么?
是的,小孩子,不管醒来时多闹腾,只要一睡,看起来,就觉得乖巧听话可人了。
呵呵。
燕皇伸手指了指熟睡中的姬传业,道:朕现在恨不得,把孩子叫醒,再与朕继续说说话。
因为,
朕的时间,
已经不多了啊。
先皇在时,也曾说过和陛下您一样的话。
先皇,
先皇……
燕皇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的通禀,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陆冰自佛庵口接了消息,走了回来,禀报道:
陛下,太子殿下领东宫护军求见。
燕皇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本来挺好的一个氛围,被一个外人,搅和了。
朕之前才与他说过,什么都不做,才是对的,看似一直能忍,但关键时刻,总是忍不住,那先前的忍,就彻底成了笑话。
燕皇摇摇头,
道:
行,让他,也进来吧。
………
东宫护军,甲胄精良,训练有素,绝不仅仅是花架子。
太子骑着一匹白马于前,在其身后,则是东宫护军都尉,姓吴,名亮。
当初,文寅为太子搜罗江湖异士充实东宫,算是太子得力臂膀,后被发现文寅的背景有问题,即刻对其进行剪除。
发现和剪除文寅的,就是吴亮。
其也在这之后,迅速上位,不仅仅接替了文寅以前的位置,还坐上了东宫护军都尉的位置。
其实,东宫护军广义上,也属于禁军的一支;
昔日规模庞大的禁军,主力架子被拆走后,剩下京城内的禁军,则就像是这样一般,一家一衙门,你这一点,我这一点,然后被分去了编制。
而此时,
太子正策马于陆府门口,陆府门口的几个家丁,其实也是陆冰的手下,站在门口,为其通传,却未得准令之前,丝毫不予退让。
陆冰手下的素质,可见一般。
而东宫护军则在吴亮的命令下,成队列散开,暂时不求将陆府完全包围起来,但至少在一个面上,形成了准备冲阵的架势。
但双方,其实都没有拔刀,更没有张弓搭箭。
这时,
陆冰从里头走了出来,
向太子行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福康。
陆叔叔,本宫听闻大侄子病了,所以特意前来看望。
陆冰点头,道:殿下仁厚,体恤晚辈,实乃大燕之福。
太子下马,上前。
陆冰侧开身位,请入。
吴亮则在此时挥手,东宫护军甲士作势就要跟着一起进入。
陆冰却忽然伸手一挡,
在其背后,是太子。
在其身前,是一群蜂拥而来的甲士。
殿下,陛下在里面,身位臣子,不得以刀兵惊吓到圣驾。
哦,父皇也在陆叔叔府里?是了,父皇最喜爱皇长孙的,本宫应该早些就猜得到才是。
东宫护军停了下来,却没退下去。
吴亮手臂向前一挥,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没等太子下命令,就先自行下了决断。
因为在此时,太子其实不适合直接开口下达命令。
放肆!
大胆!
陆冰的一些个手下,对着这些企图往里头挤的军士怒喝。
其实,陆府里,至少有一群头戴面具的番子高手,但他们这会儿,还没出面。
殿下,不要让臣难做。陆冰说道,也不要逼臣。
太子终于抬起手,道:
退下。
吴亮则下令:退下!
军士往后退,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抽刀,张弓搭箭,形势上,反而比先前更为紧张了。
让六弟,出来见本宫。太子说道。
殿下,六殿下,并不在府内。
哦,他不在?
这让太子有些意外。
奇了怪了,他儿子病了,他居然不来看看?
这时,
巷道另一头,出现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张公公。
孤零零的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了这里。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姬成玦的脸。
下一刻,
一部分东宫护军直接转向马车,全神戒备。
一个宦官伴伴,
一个皇子,
站在台阶上的太子,目光微微向下,看着坐在马车上的六弟,
问道:
六弟,你的人呢?
按理说,自己这六弟,应该会带人的,带他在京城中,经营起来的亲信。
姬成玦拍了拍手,
吴亮当即下令:
剁!
一时间,
校尉身边的校尉,什长身边的伍长,士卒身边的袍泽,直接将刀口,刺入身边人的胸膛。
顷刻间,
就有不下两百名护军军官士卒直接毙命,毫无征兆地死在了身侧同伴手中。
血腥气,杀戮气,瞬间弥漫。
太子微微后退了半步,
陆冰则继续站在原地,
而先前刀口箭矢对准马车的东宫护军士卒,
也纷纷转向,
刀口以及弓弩对向了站在台阶上的太子。
这一幕的转变,
过于诡异,也过于让人惊诧。
吴亮下马,
跪伏在姬成玦的面前,
叩首道:
主子福康!
姬成玦点点头,
下了马车。
抬头,
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太子,
开口,给出了稍迟一点的回答:
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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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息出了问题,定了闹钟强行起来写了这一章,待会儿得去再睡一会儿,否则作息就彻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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