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北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郑凡吸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以后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
行,属下以后白天出门也打灯笼。
呵。
主上刚刚在想什么?
只是忽然有些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晒太阳了。
属下得多晒晒,心思重,不多晒晒容易长真菌。
你有事?
有事。
说。
属下以前是做过心理医生的。
我知道。
所以属下刚刚听梁程说完了主上这几天的事,来给主上做做心理疏导。
我不用,我没事。
喝醉的人最常说的话,是我没醉。
行,那就聊聊吧。
哟,瞎子,你这鼻子属狗的吧?四娘端着一大盆的臊子面恰好走过来。
瞎子北笑笑,道:
先前去图满城做生意时,倒是碰到了一只挺大的二哈,比试过,它鼻子没我灵。
来找主上有事儿?
肚子饿了。
合着前几天一直饿着你了怎滴?
主上不在,你就不下厨了,其他人做的饭,真不好吃。
行,搬凳子。四娘也不是小气的人。
瞎子北拍了拍手,四张凳子飘浮而起,落在了自己和郑凡的面前。
两张凳子拼凑在一起,另外两张凳子侧放当椅子。
一大盆的面,两个碗,四娘又摆上了两双筷子。
本来,她是准备和郑凡一起进餐的,但现在只能便宜瞎子了。
瞎子,自己捞面。
好。
瞎子北拿起筷子开始捞面。
怎么不用意念力了?四娘有些好奇地问道。
用意念力捞出来的面,是没有灵魂的。
行行行,说不过你,主上,您慢慢吃着,我去给他们送一点儿去。
哎,别走,有蒜么?吃面没有蒜,滋味少一半。
瞎子,我记得你以前可不好这一口。
忽然想吃了。
等着,我去给你拿。
四娘很快就拿来了一碗蒜,都是剥好了的。
郑凡和瞎子北相对而坐,郑凡是真的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了好几口。
主上,吃蒜。
瞎子北拿起两瓣蒜,递给了郑凡。
我没这个习惯。郑凡摇摇头。
总得试试。
郑凡犹豫了一下,接过蒜,放了一个进嘴里,咀嚼着。
主上,再来一个?瞎子北又递上一瓣蒜。
郑凡摇摇头,道:你吃吧,我这样吃不来。
我不吃,吃了嘴里味儿重。
…………郑凡。
人生也是这样,主上,自己不习惯的东西,不用去勉强,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要强行去做,不要有负担。
可能,上辈子,主上的人生太过于普通人,也有着太多条条框框的压力,但这辈子,在这个世界里,开心就好。
我明白了。
其实,对主上的心理承受能力,属下是不担心的,到底是能创造出我们这些角色的人。
你这是在夸我?
是的,主上。
好吧。
主上可以找人说说心里话,比如我,这样的话,可以让主上的心理得到很大的缓解。
我会的。
嗯。
对了,这次出去折损了一些人。
主上回来的时候,属下已经数过了。
能补充么?
即战力方面,很难迅速得到补充了。
毕竟,原本的蛮兵本就是刑徒部落出身,弓马骑射都是俱佳,进行一下思想教育后,再配上优良的甲胄战马兵器,就是极为优秀的骑兵,但这种优质兵源,想源源不断地补充,显然对于现如今的翠柳堡而言,还是太苦难了一些。
不过,属下认为,我们当务之急,不是招兵买马,一来,该做的,我们其实已经做过了,相信这一次在靖南侯心里,肯定已经对主上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下来,我们已经不适合再过多的出头,否则,就不是真有趣,而是真烦人了。
况且,用不了多久,应该会有大量的燕国刑徒会被发配到咱们边地,到时候,这些刑徒,我们只会嫌多,而不会嫌少。
你是说,门阀?
主上英明。
一旦燕皇见时机成熟,和镇北侯一起做秀配合之下,开始对国内的门阀开刀,门阀家族肯定会血流成河。
人,是肯定要死很多很多的,但全部都杀掉也不现实,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家族被判定有罪进行流放,成批成批的刑徒注定会被发配到南方边境,成为对乾开战后的燃料。
这些刑徒本身就有着极高的素质,而且他们对于立功赎罪为自己为家族摆脱刑徒身份有着极大的渴望。
瞎子北放下了筷子,道:
主上,属下待会儿还要去和那些匠师商量一下工程图纸的一些细节,属下就先告退不打扰主上休息了。
辛苦了。
主上客气了。
瞎子走后,郑凡也放下了筷子,就这样干坐了一会儿。
随即起身,拐了个弯,走到斜对面的一个很逼仄的屋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放着一口棺材,让郑凡有些意外的是,棺材前面的地上,放着一尊香炉,香炉里还有一些香灰,同时,在香炉旁还有一个碗,碗口残留着红色的印记。
郑凡走到棺材边,后背靠着棺材坐了下来。
第一次带兵出去打仗,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不过你晓得么,乾人比我想象得还要不中用…………
很多时候,当你想找人倾诉时,往往很难找到合适的人。
不想在别人面前展露出你的软弱以及你的真正情绪,但又想把这些东西分享出去,这是一种矛盾,而人,本身就是一种矛盾的结合体。
许是在梅家坞那阵子每天吃饭时养成的习惯吧,郑凡觉得沙拓阙石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死了,但他又没死透;
他似乎能听见你说的任何话,但他又好像永远都不会再开口说话。
郑凡就靠在棺材上,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说了很多人,说了很多事。
说累了、也说完了之后,郑凡长舒一口气,他觉得待会儿自己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后,明天醒来后,将重新恢复精神满满。
起身,
郑凡准备离开这个屋子时,犹豫了一下,出于一种礼貌,他觉得自己应该和沙拓阙石见个面,道一声晚安。
伸手,推开了棺材盖,当郑凡把目光投向棺材里时,
整张脸,
当即沉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躺在棺材里的,居然是阿铭,齐整的夜礼服,胸口还放着一朵红色的纸花,剪成了玫瑰模样。
空气,忽然安静,氛围,开始尴尬;
这种感觉,就如同你去教堂的暗室里对神父说出了你心底的一切秘密,但不巧的是,坐在暗室里倾听的,是你爹地。
主上,我也是睡棺材的。
阿铭开始解释。
郑凡看着阿铭,不说话。
主上,是您走错房间了,沙拓阙石,他住隔壁。
一开始时,你为什么不出声?
阿铭伸手敲了敲棺材壁,有些无奈道:
这该死的隔音效果。
哦。
主上,我其实也是刚醒。
没事,我相信你。
主上英明。
明天开始,陪我练箭吧。
这是属下的荣幸,属下确实会一些西洋剑术。
是弓箭。
嗯?
阿铭心里忽然升腾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问过那些射术好的蛮兵,他们说,用活物当靶子来练箭术效果最好。
属下明白,明日属下就去为主上抓一些动物来让主上……
我这人,心软,小动物太可怜,我下不去手。
………阿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