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个倒霉日子。
本可以置之不理,但沈木星还是硬着头皮在群里也@那个小实习生,回了句:多谢批评指正。
处理完工作上的烂事,她将手机丢进包里,严熙光看她的脸色,眼观鼻鼻观心,攥了攥她的手:怎么了?
沈木星疲倦地扶额:没什么,胸闷。
车子驶入滨海大道,窗外月朗星稀,公路平整宽阔,茂密的树木后面是平静的海,沈木星放下车窗,海风钻入鼻腔,清醒了许多。
她已经懒得问,他要带她去哪儿了,反正这个世界,总不会顺着她的意来的。
车子开进一个车库就熄了火,车库门重新关上,司机下了车直接从旁侧一个小门离开了,闭塞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还气吗?他拉了拉她的手。
还好。一想到刚才的场景,估计往后的很多年想起,都会感到阵阵恶寒。
他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三本大学毕业,靠父母关系,找到一份月薪4500的工作,因为分手矛盾曾和准岳母大打出手,闹到公安局,和你交往期间,在微博上给美女点赞。
他停下,等她反应。
他调查过小郑?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他手眼通天,掌控全局。
可是瞅着瞅着,她的眼神变得沮丧。
还以为自己很会看人,那样档次的一个男的,轻易就把她弄上了车。还以为自己前途无量,一个小实习生就能让她丑态百出。
是不是没那么难过了?
不,更难过了。她仰头长叹。
他见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就把语气变得柔和万分:如果你的择偶标准,仅仅是‘对你好’的话,那么替代性会不会太强?但如果是其他方面的条件……他深邃的双眸极认真,不揣暧昧,大胆地问:木星,你考虑一下我。
沈木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头一颤,一双动荡的眼将他看了个仔仔细细,车库里暗黄灯光照在他的面上,像蒙了一层旧电影的滤镜,他的五官生得极为标致,典雅而不张扬,鼻梁挺直,侧头过来向下看她时,可以看到他鼻子下面那陡峭的海鸥线,这是他最好看的角度。
他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完美。
可沈木星的心,此刻却已经被恶意盘踞,阴阳怪气地:你是说,你除了‘对我不好’之外,其他各个方面的条件都是我最好的选择?
严熙光看了着她眼中的红血丝,又移开目光,去看窗外,声线细微,嗓音干燥:
我对你不好。
我对你……坏透了。
120
从车库的电梯进到别墅里,沈木星一开始没想到这会是他的家,以为他牵着她进了一个展厅,或者工作室,直到看到了卧室,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座住宅。
他的家是冷清的黑白色调,物品陈设虽然奢华,但都物尽其用,没有一样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房子大而空旷,甚至走路都有回响。这栋空堂堂的房子倒像个样板间,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但冰箱上亮着的的液晶屏却反驳了这一点。
客厅全景挑高,有种被窗外大海包围的错觉,三面落地玻璃窗,海岸线一览无余。
她显得十分拘谨,就像是小时候每次跟着母亲去特别有钱的亲戚家串门的感觉。
他拉着她穿过客厅,走到观海阳台上去,松开了她的手,目光望向月光下的那片海。
她放眼眺望,在靠近海岸的地方矗立着一座白色灯塔,海风明月,月色苍凉,它的光寂寂闪动,仿佛正等待她有一天站到这里,忠贞不渝。
他望着远方,眼中折射出灯塔的光,脸上有稚气的笑容荡漾,他说:原本也没想买房,总觉得车啊、房子这些都要你来选才有趣,偶然间碰见了这栋,两个晚上睡不着,最后跟史磊签了十年的卖身契。
沈木星沉默半晌,才低下头,不敢再看那灯塔。
严熙光……你买哪里的房,买多少钱的车,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感觉他的气息从身后环绕上来,他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蹭蹭,气息扑打进在她的耳朵里,嗓音喑哑——
木星,你忘了?六年前在外公的祖屋里,我们已经做了夫妻……
斑驳的记忆闪电般击中了她。
老屋梁上的竹筐随风晃动,他的头发在她的颈间厮磨,月亮窥伺着那一晚初尝人事的她,年华正貌的她在心里说,沈木星,快停下,而另有一个声音说,别怕,是他……
可是年轻的她又怎能想到,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沈木星的脸唰地红到耳根,她猛劲挣脱他,却被他霸道地抱得更死,无论身子在他怀里怎样扭转,他都固执地不放手,熟悉的、强大的气息包裹住她,他不安分的呼吸声催动她心脏快跳出喉咙,最后她知道敌不过了,整个人索性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身子却僵硬挺直,仿佛被豹子刁住却时刻准备逃脱的野兔。
严熙光轻轻地捏住她尖细的下巴,将她的头往后转一点,他的唇就缓缓凑上去,他的唇珠饱满,还记得接吻的时候总是那唇珠最先碰到她的唇,然而这一次刚要触碰到,她却疲倦地说:唉,今天就不要欺负我了……
听她说这话,严熙光平稳了一下气息,把头移开了,沈木星趁他松懈,将他的手臂掰开,朝卧室走去,他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门却砰地关上了,他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就在他准备走开的时候,门又开了,沈木星披头散发地走出来,越过他坐到了沙发上去。
严熙光疑惑地往卧室里看,只见床角挂着一件白色蕾丝内衣,它是被主人从身上扯下来后嫌弃地丢在那里的。
脑子里想起她不停抱怨的胸闷,再一回头,他的脸红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往他这边走,薄薄的灰色t恤上,直观地透出两颗她女性的象征,然而她却毫不在意,一脸放松地走到酒柜前,拿了一瓶红酒和醒酒器,又攥着酒瓶,跌跌撞撞地把脚上的鞋子甩飞了,走到冰箱前,把酒瓶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从冰箱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随意地甩上冰箱门,梦游般走到阳台上去,在无边泳池旁的小圆桌上坐下来,把东西一股脑堆到桌上去,盘起腿喝起酒来。
严熙光站在客厅,隔着玻璃门望着她与大海融为一体的样子,忽然懂得了她的难过。
原来,那不是失恋的难过,那是她这六年来乱糟糟的人生打了结,梳不开的难过。
121',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