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殿经受过重创,
又燃烧本源近乎跑了小半个地狱,
这一刻,
楚江王的魂体本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停,
仿佛风大一点都能将其吹灭。
更别说现在,
一只手已经插入了他的身体,
等于是本就站在悬崖边的他,
又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一代阎罗,
即将陨落在象征着阴司至高无上权力中心的城墙上,
这不得不说,
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结局,他的陨落,已经被注定了。
下方,城内的很多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官差们还不晓得,又一尊阎罗即将从这个世间消失。
千年时间,哪怕是对于阴间的存在来说,也算很长了,长到好几代阴司的官差们,早已经习惯了泰山小庙上的高高在上,习惯了十殿阎罗的镇守一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优秀的体系,一切体系,只要是习惯了,那都是好的体系。
安律师曾不止一次地在周泽面前像是个神棍一样喊着:要起风了,要起风了!
可能,
安律师本人也没料到,
这一场即将席卷地狱的大风,
居然是由自家老板,
亲自开始的。
平等王陆死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但因为那一次周泽和赢勾大闹地狱,被硬生生地搁置了下去。
而这一次,
一年半前自己按停的东西,
即将又在自己手中重新开始。
世事无常,却总有迹可循,画来画去,就越来越像是一个圆。
…………
第一殿,
秦广王蒋站在深渊小地狱的一侧,
伸手将身边的桃树一推,
落英缤纷,
树根被拔起,
这棵地狱唯一的一株、当初好不容易才移栽下来的和阳间无二的桃树,
坠入了深渊之中,
结束了,
留着它,
也没意义了。
再心爱,再珍惜的东西,
都将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第二殿,
幸存的几个紫带子判官横躺在废墟一般的第二殿宫墙一侧,
几个人脸上都挂着麻木和迷茫的神情,
仿佛,
天塌了,
是的,
对于他们来说,
这天,
确实塌了。
塌得莫名其妙,
塌得猝不及防,
塌得就像是一句玩笑,
塌得大家伙现在还很是恍惚。
前一天,王爷闭关还阳,
今天,王爷陨落地狱。
他们看不到什么风云大势,
只清楚没了王爷之后,
这第二殿,将迅速沦落到和被血洗过的第九殿无二。
甚至,第九殿上下基本被血洗过了,已经空了,但他们,这些在月亮岩浆之下幸存下来的人,将被打上标签,继续面对着苟活的未来;
可能,
这反而会是一种更大的煎熬。
第三殿,
宋帝王余正坐在亭子里,
听着苏先生唱戏,
苏先生明明唱的是一段悲伤的曲儿,
但宋帝王余却越听越笑得开心,
开心得身子开始颤栗起来,
手中的茶杯开始有茶水不断地洒落而出,却毫不自知。
他要笑,
他要开心,
越是刻意什么,其实就越是在逃避什么。
他不承认,
不承认,
绝不承认!
第四殿,
五官王吕站在血河边,
望着河中不断翻滚的白骨,
表情淡漠,
一卷卷文档从其身后飘散了出来,落入了血河之中,开始消融。
这些记载,这些文档,这些东西,都没意义了。
新来的人,会重新做,不会珍惜这些,所以倒不如一次性地丢个干干净净!
第五殿,
阎罗王包坐在大堂上,
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尊狗头铡,
目露沉思。
狗头铡上,寒光依旧,
但阎罗王包的眼神里,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一抹精光。
不复的是刚毅,
剩下的,
唯有蹉跎。
第六殿,
卞城王毕坐在苍茫的放逐小地狱高坡上,在其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土坑,官差们押解着身上带着罪孽的亡魂开始执行活埋的酷刑。
卞城王毕伸手抓起一捧冻土,
放在自己的脑门上,
慢慢地松手,
宛若要将自己一起活埋,
若是活埋能一了百了,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总比继续活下去,继续站在外面,
看着那新人笑时,
自己到底,
该不该去哭?
第七殿,
泰山王董站在一幅画前,
画中人白衣潇洒,身边还站着一只憨厚的猿猴。
泰山王董慢慢地伸手,将自己头顶上的王冠摘了下来,放在了画前,
感慨道:
丢了,都丢了,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
从府君时代,到阎罗之一。
泰山的道统,其实一直不在他手中,但他却活得像是一个象征意义。
现在,
连这仅存的象征意义也将被剥夺。
没了,
没了啊。
第八殿,
都市王黄冷眼看着下方在大鼎之中烹煮的万千亡魂,
伸手,
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方砚拿起,
丢入了柴火之中,
以后,
御笔朱批,
再也用不上它喽,
不如烧了去,烧了去,捎……了去。
第九殿,
一名红带子判官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目光空洞。
第十殿,
轮回王薛一把将桌上的案牍全都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