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他,未必不会觉得。
……?
韩子桐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淡淡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刚刚也说,他的病情是因为胸口的旧患才加重的,那你当然也知道,那一刀是谁刺的。
……
她的目光立刻变得凌厉了起来:怎么,你还想来一次吗?
我冷冷的说道:我——倒是不太想。之前在甘棠村的时候,哪怕杀了他,周围都是我的人,我还可以活得下去;可在这里,我若真的一刀割了他的喉咙,你们——尤其是你,一定会把我剁成肉泥。
……
不,不仅是剁成肉泥,可能还有更多,更残酷的刑罚等着我。
……
我是个惜命的人,谁的性命,都不及我自己活下去更重要。
她听着我的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我说道:因为,我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
……
连你姐姐都知道,现在是兵临城下,形势非常的紧急。别的不说,若他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
况且他现在又是昏迷不醒,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要杀他,倒是比他清醒的时候容易得多。
……
我怕我真的经不起这个诱惑——杀了他!
最后那三个字就像真的化成了刀扎进她的胸口似得,韩子桐的脸色一沉,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在这里,我也会在这里,看着你!
……
如果你真的敢伤他一分一毫,我保证,你会遭遇比你想象中那些刑罚惨烈一百倍的酷刑!
我笑了笑:那就好。
……
你这样算是救他,也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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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真的被安排待在了裴元修的房间里,而韩子桐,也正如她说的,一步都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虽然她说的是让我过来守着裴元修,但其实她还真的不愿意让我太靠近那个男人,倒是她自己,坐在床边一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庞,有的时候我打了一个盹儿起来,她还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衣裳的褶皱都没有改变。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疲倦,反倒在长久的凝视之后,倦怠的脸上会时不时的浮现出一点近似于幸福的笑影来。
仿佛只要让她这样看着他,看一生,也是幸福。
而每过一会儿,那个大夫就会带着人送药来,也是韩子桐亲手喂他喝进去,完了之后还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嘴角。
她这个样子,有的时候会让我恍惚的觉得,她才是韩若诗。
不是她是那个人,而是,她才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妻。
一个下午,就喂了三次药。
到傍晚的时候,又喝了一次药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问她:这样,有用吗?
韩子桐低着头帮他擦拭嘴角,也不看我,沉声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起身走过去了几步,裴元修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休息,灌了那么多黑漆漆的汤药下去而有好转,虽说他现在烧得已经没那么厉害了,可眉宇间那股阴霾还是没有散去。
我没说话,又转头看向外面。
门窗都是关着,只有窗户掀开了一条细细的缝,能看到外面的天光尚好,时不时有人影在外面走过。
裴元修没醒,当然没办法下达命令,也自然不会让太多的人过来这里增添病人的压力,但他的手下,那些武将们几乎一个都不在这里,连崔坚成和宋宣这两个临时带走的,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的心就像是那层窗户纸,越发的透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很低很低,几乎细若蚊喃的声音——
轻……盈……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啪嗒一声。
回头一看,是韩子桐一下子扑到床边,膝盖都撞到了床沿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人,那张薄薄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在微微的开阖着,从里面轻吐出了两个字——
轻……盈……
我一时僵住。
韩子桐的脸上一阵欣喜,又闪过了一抹伤心,但她还是立刻回头对着我:你快过来!
我上前一步,却有迟疑的停了下来,而就在这时间,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又轻轻道:子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