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做出任何一个判断,都有可能得罪一方势力,他当然是不怕得罪他们,但已经到了沧州地界,这两家是这里围城攻城的中坚力量,自然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起什么风波。
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要给这两家做什么评判,而是要打开沧州,进入京城!
所以,如果让他来评判,这个时候必须先息事宁人,至少在场面上不要让两边彻底闹僵。
这个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崔坚成下手方的我轻轻的说道:章老太君都已经糊涂成那样,连人都认不清了,难道还会去告密?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道理吗?
我这一开口,桌上,甚至这个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宋怀义也看向我,目光多少添了几分感激。
裴元修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轻盈,你——
我实话实说罢了,我淡淡的说道: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可不能让她背这个黑锅。做后辈的,别的不知道,尊老敬老,还是要讲一点吧。你们兴的,不是义师吗?
……
大概你觉得,这两天章老太君待我亲热,我要帮她说话。的确,人都是有感情的,而事实上——她待我亲热,正是因为她认不清人,糊涂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听见我这么说,裴元修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蹙了一下眉头。
一见他不开口,崔家那边的人就有些急了,我眼角正好看见崔泰对着韩若诗皱了一下眉头,韩若诗轻笑了一声,便慢悠悠的开口说道:颜小姐的话……也有些道理。
大家一听她开口,又都转头看向她。
我有些意外——她说,我的话有道理?
刚刚明明就是崔泰跟她使眼色,她才会开口,虽然我知道,就算崔泰不使眼色,只要我一开口,她就一定会憋不住的,这也是我刚刚会说话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崔泰今晚会到这里来,并且声声夺人的对着宋怀义他们发难,当然就是受到了她的指示,怎么会说,我的话有道理。
怕是,后面还有话。
果然,她又慢条斯理的说道:老人家的确是糊涂了,经常说出些话来——莫名其妙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了宋怀义,而这话,当然意指那天章老太君将她认作下人的事。
宋怀义想了想,自然也只能点头:是。
所以啊,她可能连自己说的是些什么,都不知道,到底什么话说重了,也不知道。
……
刚刚你说,可能的确是你们做得不够周密,我看是有的,这不周密的,倒也未必显在了那个皇商的眼里,但被章老太君看到,倒是不无可能。老太君人已经糊涂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分得清吗?
这一下,宋怀义的脸色铁青了起来。
韩若诗这些话,虽然还是无凭无据,但实际上已经是句句都指向了宋家了。
看起来,之前章老太君那些话,虽然是无心之失,可韩若诗还是相当的记恨在心,即使宋怀义一直注意跟她修复关系,却还是没能挽回这位裴夫人倾向崔家的态度。
现在,事态就有些明显了。
韩若诗跟崔泰那边是明显已经结成了一线,而宋怀义,实际上是无可奈何的被迫跟我这边站在了一起。
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抬起头来,就看见谢烽正灼灼的望着我。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点说不出的犀利来。
我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来,但不管他看出了什么,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我也都找得到合理的借口,倒是不怕他去多想,甚至在裴元修面前多说。
现在的裴元修,只面对崔、宋两家的对峙,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这时,崔泰说道:公子,在下也是这个意思。就算怀义兄——没有异心,但到底事出在他这里,公子莫要太过掉以轻心。依在下愚见,公子在宋家已经呆了两天了,不如到寒舍坐坐,在下也有一些大事,想要与公子商议。
这,就已经是很明显的要让裴元修疏远宋怀义了。
宋怀义一听,眉头都拧成了一团,正要上前说什么,偏偏这时,韩若诗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元修啊,这件事暂可以不管,不过我们在这里也打扰了够久了,崔先生说得对,咱们不妨——
她的话音柔揉的,最后几个字已经消失在了唇间,虽然听不到,但话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
裴元修转过头去看着她,道:你想要去崔家。
韩若诗点了点头。
……
裴元修没有立刻说话,他当然也已经看出了韩若诗跟崔泰那边的关系,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什么,毕竟以韩若诗江夏王女的身份,能拉拢崔泰也是他所乐见的,只是要让他完全的疏远宋家,他显然也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时,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我。
我正好在他看向我的时候轻笑了一声,说道:夫人的话也有理。
……
不过,大夫之前已经交代了,我的胎儿脉象是散脉,最是不能颠簸,尤其是这半个月之内,若真的再舟车劳顿,我担心——会有意外。
……
所以,我转头看了宋怀义一眼:希望宋先生不要嫌我碍事。
宋怀义急忙摆手,口说哪里,我微笑着说道:我还是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养胎。', '')